她突然有点理解结弦说“去多伦多就是为了滑冰”的感觉。

挑了新的“留学”教练，许闻音落地瑞士，就看到老妈子一样的惠尔曼接机。他很夸张地把一整个复健团队都带了过来，用最夸张的语气跟许闻音说：“女王陛下，我永远相信你！”

倒把许闻音闹了个大红脸：“啊，教练，别这么有信心，我现在三周跳都不稳定。”

“怕什么！”惠尔曼豪气冲天，“我们这一派，就是靠旋转和表现力立身的，想当年……”

想当年，他认真地拿了很多银牌。许闻音目光戏谑地看着教练。

“咳，总而言之，这个方向上，称得上是我的主场。”惠尔曼承诺道。

“那我们就一起加油吧！”

平昌冬奥会的连冠之后，羽生结弦和他的教练团队都有点懈怠。

其中很大的原因是结弦的《叙一》和《SEIMEI》，已经被打磨得巅峰得不能再巅峰了。羽生结弦身为大满贯，又连年伤病。这些伤病随便放在哪一个运动员身上，都是现场退役的级别，而他却扛着病躯坚持了这么多年。他是不是马上要退役了？每个人心里都有点疑问。

好在，结弦在准备个人冰演《Continue With Wings》的时候，请来了自己童年的偶像普鲁申科和囧尼。他以这两人的经典节目为蓝本，开始了本赛季的征程。

短节目《秋日》，2018年花样滑冰大奖赛COF芬兰站106.69分，新赛季首战即破百分，创下新评分GOE±5规则下的新世界纪录。

随后是COF的《起源》190.43分，以及总分297.12分。

但这个成绩在结弦眼里……怎么说呢，很神奇。因为从GOE±3变成了±5，虽然后半程的1.1倍加分，因为扎吉托娃规则（没错，这位妹妹后半程7跳倒逼ISU改了规则）而减少到了3个，但按道理自己的分数应该上涨？

上个规则周期，手捏总分330分巨分的羽生结弦，总觉得这个297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这个赛季，他根据自己在《SEIMEI》和《叙一》中磨炼出来的风格，创作了致敬约翰尼的《秋日》，致敬普鲁申科的《起源》。

虽然和《叙一》、《悲怆》类似，《秋日》是一套古典节目，但其中展现出的收放自如的控制力，流畅与写意的感受，是比《叙一》更近一步的。他现在熟练掌握了用身体掌控音乐、情绪缓缓累计、又怦然爆开的能力。

“你居然还能变得更强！”Bo叔都称赞他。

怀着震惊所有人的想法拿出的新节目，却只得到了这样的分数。即使大奖赛第二站COR《秋日》刷出了 110.53分，结弦也并不那么满意。

这样怎么拿三连冠？

执着的劲头上来，即使是脚伤重新发作，他也继续上场跳完了《起源》。拄着双拐走上领奖台，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壮感。这是他的战场。他已经身在其中，不愿回头。

伤病连绵，他只能跳过后续赛事，空降这一年的世锦赛。埼玉世锦赛，他的自由滑《起源》206.10分，新规下首个自由滑破200分世界纪录，总分300.97分，新规下首个总分破300分世界纪录。

他觉得自己能赢，而且黑金色的考斯滕也很适合戴金牌。但自己真的能赢吗？……他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臂，但是没有比胜者的“1”手势。

果然，他的记录马上被陈巍刷新了。这次，他也第一次输给了陈巍，以20分的分差拿到了亚军。

他不是没有研究过规则。新规则是更适合力量型选手的——更适合蹦滑的。衔接不再计入GOE加分的必备项，打分更强调跳跃周数、忽略是否完成得美观。

在他成长的年代，提前转体是不可取的，落冰缺周就是缺周。而现在，提前转体和落冰存周居然被写在规则里认可了？

具体的分数打在脸上，还是比预想中的痛了太多。

2019-20赛季，他出席的赛事，依旧是场场爆满。但与此同时，是日渐凄惨的打分。不应该是这个分数……他仔细看着小分表。来自枫叶国的裁判打全场最低分也就罢了，可能是多丽丝她爹的私仇。但为什么霓虹的本国裁判也打低分？

与此同时，被称谓“水痘”的宇野昌磨，错刃不抓，F跳冰痕离奇不抓，分数竟直线上升。

结弦这赛季继续沿用《秋日》和《起源》，只是《起源》换成了紫色考斯滕。他把每个衔接都灌满、上了男单最高跳跃难度（4Lz4Lo4S4T）、做到自己心里的最好——却还是在这年的大奖赛总决赛输给了陈巍的《火箭人》（香蕉人）*。

得分一出来，观众席直接打出了“Unfair Judgement”。赛后有一系列粉丝对比视频，每一个跳，陈巍都以比他低的完成度，拿到了比他高的GOE，而P分更是水漫金山……比赛完之后，半个冰场都是噗噗雨。

谢谢热情的粉丝……但你们帮不到什么。《起源》的等分区，结弦永远是一副抿唇深思、苦笑的模样。

他太失望了。

失望得简直想放弃了。如果是这样的打分、这样的规则引导……已经与他心目中的“花滑”背道而驰。

赛后，时任JSF协会的荒川静香，给他送上的蛋糕——简陋的白色蛋糕上写着黑字，画着黑色的滑冰鞋。这也就罢了，冰刃的地方还特地用了银色。

他明明在和她在一起的采访中说过，因为不喜欢银牌，甚至特地把冰鞋换成了黑色刀刃……这难道不是霓虹花滑圈人尽皆知的事情？*

为什么要在他连冠4次的GPF，第一次拿到银牌的时候，给他送这样一个蛋糕？

“啊谢谢……但这是银的呢。”他鞠躬感谢完，马上就直接戳破了自己的想法。

“你已经很厉害了。”荒川意有所指。

羽生结弦只楞了一秒，马上又笑了起来：“虽然与生日无关，但我借此机会还是想说，感谢静香姐。”

“说什么呢。”荒川也进入了传统的客套环节，“是你吧男单的水平推到现在这样的。”

“但现在又有新的推进的人了是吗。”结弦笑着，眼神深邃地说。

“你一直很努力，但看你健健康康地就再好不过了。”荒川也不否认，只是跟他打机锋。

“谢谢，谢谢。”他继续鞠躬，又笑容满面地问道，“那个，我还能继续滑一段时间的冰吗？”

荒川挑眉，再次强调：“能看到你健康的身影是最重要的。”

又一阵虚伪的客套后，结弦对着镜头半开玩笑地说：“我能把这个蛋糕糊上去吗？”

呐，一个冰场出来的师姐，应该也不会对他如何吧？结弦高估了大家的脸皮。这一年的全日，他以最经典的《秋日》发挥，屈居宇野之下，拿了第二。

荒川的蛋糕轻易收不得啊，结弦苦笑着。在每个角落用笑容谦卑地给足面子。他为了保证电视台对宇野的采访里自己不出镜，干脆趴着爬过了走道。

“作为后辈，不应该谦让地给前辈让路吗？”采访节目里，主持人炮轰宇野，“退一万步，为什么还站在过道中央？你哪怕挪前一点，羽生选手也不至于爬得这么艰难。”

“啊……”宇野昌磨语结。

“呐，可能没有感觉到吧。”还是结弦出面打圆场。

这一年的争议实在太大，法国冰协都问JSF：你们不帮自家选手申述评分不公吗？JSF装死。

面对裁判的不公，羽生结弦干脆用了理科的控制变量法。他在四大洲重启了《叙一》、《SEIMEI》帝国双壁，拿下冠军。

去除了节目本身的干扰，加上这几年的进步，总该能拿到比之前更高的分数了吧？——没有，虽然4CC第一，但±3变为±5的体系下，难度加强、表现力加强，他拿到的分数却不及15年的GPF。

即使拿到史无前例的全满贯，受封GOAT（Greatest of all the time），拿下颁奖礼都欠奉的MVS（最优秀选手奖）。结弦只觉得被捧杀。

当你已经站在无人能及的最高点，所有的遗憾都被填充，他们似乎都在等他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