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享受了监护人的改造成果，中岛敦捧起侍女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并不急着开口。

反正着急的又不是自己。

善于捕猎的大型猫科动物心平气和地想。

果然，在发现年轻人的养气功夫相当不错的时候，向来稳坐钓鱼台的老者们就坐不住了。

“中岛，”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特意在姓氏上落下重音，意在提醒刚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与庞大家族并不相容。

“抚养你成年，五条家已经仁至义尽。”

抚养我成年的是五条先生，和你们可没有关系。

在心底反驳着，中岛敦并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既然没有改姓，那就不是我们五条家的人，也应该和家主大人解除亲子关系。”这是坚定的血统论者。

“中岛毕竟是一级术师，作为家主的养子也拿得出手，只要改姓，再正式举办一场祭礼就可以了。”这是不愿意放弃一名高级别咒术师的实用论者。

“他毕竟也是以五条家主的孩子的身份生活了这麽多年，虽说不是六眼的血脉，的确不适合作为家主的继承人，但是依然可以改姓五条，为家里做事。”这是既要又要，什麽好处都想沾点的老狐貍。

图穷匕见。

这些半只脚已经迈进棺材里的老人家，急匆匆想要在五条悟发现之前，从年轻人身上榨取最多的利益——既要中岛敦放弃[五条家主的孩子]这个能够名正言顺参与到下一任家主竞争的身份，又要他做一个给五条家当牛做马的一级术师。

刚刚成年，还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人之间的男生擡起头，把对于自己的不确定全都吞进肚子里，眼中有的只是坚定。

我能做到吗？我能做好吗？

中岛敦也不敢确定，但是他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今天坐在这里的自己，要将已经做下的决定肯定地传达出来，而五条先生，自己的监护人，自己年轻活泼却可靠的...父亲，绝对会百分之百地认可自己的决定。

“我对五条家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已经不适合用小老虎形容的青年声音还有些单薄，却并不因为其余人的言语和气势退缩。

“你们的姓氏、荣光、财富和权柄，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些动心。”

“但是，我的父亲是五条家的家主，”在五条悟本人不在场的当下，中岛敦流畅地说出了这个称呼，大概在心底已经重複了千万次。

“我会守护属于他的东西，就算是继任者，也不能让父亲的光辉蒙上阴影。”

给自己的定位是守护宝物的猛兽，中岛敦微微擡起下巴，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与五条悟微妙地重合起来。

“还有你们也是，不要拖父亲的后腿。”

“我会看着你们。”

【13】

总的来说，中岛敦的校园生活还是很顺利的，小老虎顺利地成长为了一只善于运用自己利爪和力量的合格猛兽。

但是眼看着毕业在即，新的难题出现在他面前，那就是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毕业生都要面临的令人头痛的就业问题。

“龙之介，你毕业之后打算去做什麽呢？”

从白虎变回人类，中岛敦走到操场旁边的树荫下，等待着同期的回答。

“在下已经决定入职特管局，”在夏季依然保持着布料繁多的穿衣风格，芥川龙之介的回答很确定：“夏油先生认为纠纷调解处很适合在下，在特管局可以遇到各种各样的能力者，在下享受与强者的战斗。”

“这样啊，库洛姆说她毕业就要去意大利参与更多彭格列家族的工作，”双手枕在脑后，中岛敦有些感慨。

“真好，你们都有想做的事情了。”

“中岛，你还没决定要做什麽？”

从好友的话中读到了未竟之语，芥川龙之介转过头，有些惊讶：“没有想做的事情？”

“五条老师有给你建议吗？”

“五条先生说我想做什麽都可以，”心不在焉地用脚踢着石子，中岛敦难得有些蔫：“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做的事情,只是...”

只是中岛敦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

月下的猛兽，憧憬当中的职业是像监护人一样，成为一名咒术高专的教师。

但大概是幼年孤儿院的经历，让中岛敦觉得教书育人距离自己太过遥远。

“...战斗还好，教育学生我真的能做到吗？”

看着好友与其说是困惑，不如说是在寻求帮助的眼睛，芥川龙之介的语气仍然是一如既往地稳定。

“如果是指教学的风格，不可能比五条老师更差劲了。”

虽然不想说监护人的坏话，但中岛敦必须承认，同期说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