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会记住的那张脸，将不会在这个笔记本上留下名字。

夜神月忽然有点怅然，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弥海砂的唇膏的花香味。但他却无法记起那柔软的红唇的温度，唯一在此时闯入他的脑海的，是那个耻辱的夜晚，L在他的嘴角边，轻轻擦过的冰冷的唇。

猝不及防的，他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踢了一脚。他愣了神，转而又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

再次走进搜查总部的大楼，夜神月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发生了一些改变。他每每看着L，就仿佛看着一个即将死去的绝症患者。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是怜悯或是痛恨。他希望他马上就死去，但是又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告诉莱姆不要此时下手。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介于灵魂和阴影之间的某些物质，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但无论如何变化，都不可能改变夜神月杀掉L的决心。

夜神月站在L的旁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播放弥海砂送来的录像带。他此刻并不对弥海砂那几乎是他亲自操刀的录音带而感兴趣，他只是静静地看着L盯着屏幕的侧脸。L的头发很长，几乎看不见他的额头。明明眼睛已经很大，却因长期熬夜导致的黑眼圈看起来增加了一倍。他的鼻梁很高，让人联想到苍白冰凉的雪山。而他的嘴唇，是没有什么血色的，冰冷的，却带着滚烫的触感。

为什么自己会知道呢？

夜神月缓过神来，忽然发觉L也在看着他。一瞬间，气氛就尴尬了起来。

“月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L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夜神月将视线移开，看向了屏幕。

“哦。”L没有再追问下去，继续动起了鼠标。夜神月以为这样就被放过了，可是在互相沉默了几分钟之后，L却突然开口道：“月君，其实我心里很不甘心。”

“怎么了？”

“明明是你被我标记了。为什么，更加在意的人是我呢？”L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夜神月。“为什么月君看起来丝毫不在意？难道月君觉得，被谁标记都无所谓吗？”

眼前那双漆黑到空洞的眼睛让他焦躁了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愤怒和苦涩在瞬间全部涌上心头。他没有想到L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堂而皇之地将他自己当成受害者，然后来质问自己。

算了，反正他也活不久了。

夜神月握紧的拳又松开来，他可以克制住自己不跟L发生正面冲突，但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这个问题。如果说因为最近身体里Omega信息素浓度的增加让他对于L的反应开始变得迟缓，那他别无他法。

“是。无所谓。”夜神月冷冷地回答道，“龙崎，你的不可一世应该改改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地被你玩弄，我不是傻瓜。你不要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我。”

“……是吗。”L在听了他的回答之后，有几秒的愣神。然后他继续看起了资料，仿佛之前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

对于这个人的无可理喻的行为实在是无法忍受，夜神月转身准备离开了大厅。

“月君。”

“你还有什么事？”夜神月不耐烦地回头，语气已经相当不善。

“我已经跟局长交代过，要是这几天我死了，月君就是KIRA。”L拿起一块方糖，投入咖啡中，那苦涩的液体跳跃出的水珠溅到了L的鼻尖上。夜神月冷笑一声，说道：“既然L你已经怀疑我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抓起来？”

夜神月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掷地有声。L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从地上捡起滚落的方糖，扔进了垃圾桶。

“因为，我希望月君，不是KIRA。”

平淡的语句，却带有着悲伤的情愫。静静地说完后，L将那杯过甜的咖啡灌入了喉咙，选择了缄默。

夜神月走到楼下，发觉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大雨似乎转瞬即至。仿佛被冰冷潮湿的空气所感染，消融中的惆怅和蔓延的决绝终于在漫天朦胧的灰色和蓝色间，在他的心里，痛楚地灼烧了起来。

第十一章 11.

到底，是什么东西改变了呢？

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过，暗黑的乌云翻腾如起伏的海洋，巨大的雨声贯彻了整座城市。近日台风的造访让日本饱受雷雨天气的侵扰，连绵不断的闷雷和闪电让夜神月不得不在家里待上几天。

其实，他也很想在家里待上几天，好让自己能远离那荷尔蒙的影响，冷静地思考问题。

要杀掉一个罪犯，他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让他死得无人知晓，但对于L，他却不知怎么让他死得顺理成章。L足不出户，往来的人相当有限，若是死得莫名其妙，一定会被怀疑。但若是用心脏麻痹的方式，那就明目张胆地表示了这是KIRA所为。更何况如果L真的说了那句话，那么自己在那之后被抓起来也并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