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办？

夜神月的心里感到一阵烦躁。他从未遇过如此困窘的境地。或许，在他原来的计划中，他并不打算这么快就杀掉L，但是现在，他却迫切地想让那个人消失，执拗地想马上从他的枷锁中脱离出来。但是显而易见的是，L比他冷静得多，他在他的面前可以游刃有余地玩弄他，用一些谎言和幻象令他乱了阵地。

这样一种敌意，已经超越于立场上的对立。

在心烦意乱中，手机突然响起。窗外的雨已经小了一些，但雷声仍然从云层中隐隐约约地传来。

在雷雨天气打电话，这家伙命够大的。

“月君，你现在能来一趟总部吗？”

“可是外面还在下雨。有急事吗？”

“不算很急吧。如果月君不方便，就算了。”

第一次听到L这种妥协性的问句，夜神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的听筒对面是哗啦啦的雨声，在夜神月想好答句之前就换成了忙音。在短暂的考虑之后，夜神月放下了手机，拿起伞出了门。

到达搜查总部的时候，夜神月全身已经湿了一半。渡拿来了毛巾和备用的衬衫，上面有淡淡的英式香皂和奶油味。夜神月拒绝了那拥有令人不快的味道的衣服，然后打算先去找L。

“如果你要找龙崎的话，他在天台上面。”渡将夜神月手里的湿毛巾接过来，然后递给了他另一条干的。夜神月接了过来，然后上了天台。

楼顶的风显然比平地上更大。在一片茫茫的雨中，夜神月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那侧影被被天空染成了灰色，看起来似乎遥不可及。

仿佛被减去了所有的煽情对白，他们站立着，却不发一言，似乎天地之间只有雨声作为这场景唯一的伴奏。在一段沉默过后，L好不容易才转过头。他从夜神月的身边走过，拿走了他手里的毛巾。

“走吧。”

虽然还不知道L在干什么，夜神月觉得一直站在雨里并不是个好主意。感受到头发的水滴在脸上不断地划过，他跟着L下了楼。

他到这里来是干什么呢？他想问，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那个男人站在雨中的身影看起来太过无助，孤独透明得仿佛就要消失。就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内心的隐隐的动摇。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夜神月走在L的后面，他们并行在光线昏暗的楼梯道上。L的全身湿淋淋的，黏在身上的白色T恤勾勒出他凸出的脊椎，深蓝色的牛仔裤滴着水，在地上拖出深色的痕迹。

这个人和这个人存在过的一切，都要被他亲手扼杀。

“龙崎，你今天叫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夜神月在关上房门之后首先开了口。他觉得这样的沉默多少有点诡异，而他总不能白白就陪他淋一场雨。L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缓缓地擦干自己的头发之后，他一只手伸向了夜神月的脚，然后说：“月君的脚也全部湿了。作为补偿，我帮你擦吧。”

“不用了。”夜神月似乎因遭到戏弄而感到微微恼怒，“如果你在雷雨天气打电话给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叫我出来陪你淋雨的话，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呢。”

L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夜神月，露出了一个有些困惑却更加令人感到悲伤的表情。

“月君，你从小到大，说过一句真话吗。”

略显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低垂的眼睛，苍白的肤色和下垂的头发，夜神月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来自于非恐惧之外的感觉的压迫。然而他的内心从未如此柔软，他足以用他的所有伪装去面对突如其来的试探。

“有的时候，假话不一定是伤人的。或许真相更加令人痛苦。”夜神月淡淡说道，“在这种时候，我会选择说谎。”

“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真会说呐。”

“龙崎才是，总是说一些假话。”

“在说谎这方面，我们是彼此彼此吧。”

“你也真是……”

夜神月并不想将这种对白进行下去。这种人人都懂的道理，不必再包装之后漂亮地说出来。一切的谎言都根植于错误，没有谁会愿意无缘无故的说谎。那对他而言，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呢？

是和L的相遇吗？是捡到死亡笔记吗？还是从第一次睁开眼睛开始，他就不应该看到这个世界的丑恶？

然而对于这种愚蠢的问题，他不打算去思考。他现在应该是无暇去顾及这些虚无之物，一心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身旁这个男人，他不会是自己的救赎，他只会是自己这条荒芜道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不应该产生任何多余的感情，无论他是否真的，真的贴近过自己的坚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