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皱了皱眉头，没有放开拉着她手臂的手，跟上她的步伐，“朕刚刚是说错了什么话吗？你告诉朕，别这么自己闷着。”

秦思乔轻叹一声，再次停住了脚步。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仰头望山顶望去。山路越往上越陡，因为人迹罕至，草木渐渐覆盖其上，几乎已经无路。十月本就风大，山顶的风势更是不小，他们站在半山腰处往上看去，依旧可见秋风凛冽，将山顶的苍翠松柏吹得摇晃不定。

“官家你看，山顶寒风凛冽，却也有松柏挺立……我平生最敬佩心有丘壑、意志坚定之人，便如这松柏一般，坚韧不屈、斗霜傲雪……可惜，我……我性子软弱，是做不成这样的人了……”

赵祯顺着她的手往上看去，见山顶的松柏挺直，再往上，便是一轮红日夕阳如一颗温软闪耀的红宝石，灼灼悬挂蓝天之上，天际是纯净的湖水蓝，之后却是灿烂绚丽繁复似蜀锦的霞色光影。连蜿蜒无尽的青山绿色，亦染上了这样华丽浓醉的颜色，叫人迷离四散。

他知道这玉清观后山上景色丰美，但也被这猝然映入眼帘的美景迷了神，仰首欣赏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秦思乔刚刚那番话却是答非所问。

“思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追问。

秦思乔复又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方才抬头看向赵祯的双眸：“官家，我兄姐那般待我，我本暗自发誓要与他们一刀两断、彼此互无干系……可听到你说……大姐姐病了……她的身体禁不起折腾，这一病……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我、我竟生出一个念头……”

她说着说着断了声音，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竟是如此没有出息！她都那样怠慢我了，我还是不想让她死！”

赵祯一怔，万万没想到秦思乔竟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他原以为她与家中兄姐不和，听到秦南乔病重的消息，即便不会幸灾乐祸，也不会多放在心上的，谁想到……她……她竟然这样心软！

不过，这确实是她的性子……梦境里，秦南乔就是利用她的心软临终托孤，不然，以思乔对秦、顾两家的抵触，又怎么会同意嫁给顾堰开做续弦！

想到这，赵祯又是心酸又是心软，心酸为梦境中两人的错过，心软则是为了秦思乔。

“不要这样说自己，你不是没出息，只是太看重感情了。秦南乔对你怠慢，到底还是你嫡亲的姐姐，你牵挂她也是正常。”思乔只是听说了秦南乔病重的消息便这样低落，万一这秦南乔当真死于毒物之下，思乔还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第1719章知否——小秦氏65

65、

这样想着，赵祯也觉得自己先前的决定有些草率了。

秦南乔到底是思乔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姐，两姐妹虽有不和，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再怀疑秦南乔是妖孽附体，也不应该直接派人去给她下毒的。这样直白的手段，她若真是妖孽躲了过去也就罢了，但若是他猜错了……不说秦南乔有多无辜，单这事也太不光彩了！

是他太纠结于梦境中事了。先前，他试图改变过一些事，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成不成他并不在意，但有些大事，往往在他改变之后又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梦境中的结果……或许，从那时起，他便对梦境中事深信不疑，不再尝试改变，只一心扑在他的病症上了。

但其实，在他没注意的地方，事态已经慢慢发生改变了。他的脑疾没有发作，秦南乔也没有因为被休就幽愤而死，连带顾家的一系列变故也都和梦境中截然相反……看来，先前那些没改变的事，或许只是他做的不够多，而非事不可改……

看，他自度过那一劫后，便觉得身体越加康健起来，比之二十岁时也不遑多让了，这不就是改变吗？

赵祯脑中想了许多，其实不过一瞬间事，他回过神来，脑中只觉清明一片，心境也豁然开朗起来。抬手揽住秦思乔的双肩，安抚地拍了拍，笑着道：“朕知道你的心思，别担心，你姐姐身体虽然孱弱，但她好歹是侯府千金，多少名医名药养着，肯定会平安度过这关的。你明日回府出孝才是大事，就别再烦恼你姐姐的事了。”

“官家……”秦思乔看着他沉静地双眸，缓缓点了点头，情绪也不复刚刚那般低落了，“官家说得对，大姐姐不会有事的……”

张茂则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抬头，正好和赵祯对上视线。

他心里一惊，官家那眼神中别有深意，对秦二姑娘说的话似乎也是话里有话……官家的意思是……放那秦南乔一马？

赵祯不动声色地对张茂则使了个眼色，张茂则立刻意会，暗想这事得赶紧办，万一别苑那边的厨娘下手快，秦二姑娘可就有得哭了。秦二姑娘哭了，那把秦二姑娘当成眼珠子的官家就又要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