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霜住了步子，抬起头来，情不自禁：“良娣记得真清楚！”

“事关我的性命、姑姑的念想，一个字不敢或忘。”王熙凤字正腔圆。

孟繁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单腿屈膝跪了下去，低头道：“奴婢僭越了。是奴婢想得窄了。主子恕罪。”

这回王熙凤没有扶她，只是盘膝坐在榻上，轻声道：“姑姑，你我与旁的主仆不同。咱们之间若不能互托生死，那这一路一定是走不到底的。

“我做事有我做事的计划，我待人更有我待人的准则。姑姑以后，莫要再质疑这些了。”

孟姑姑将另一条膝盖也跪了下去，叩首道：“日子过得平顺安生了，奴婢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奴婢的罪过。”

“谈不上罪过。”王熙凤微微欠身，伸了伸手，“姑姑请起。

“我理解，姑姑用了侍奉陛下若许年的经验来揣测如今我的地位了。

“可姑姑得明白，陛下和太子不是一种人。

“说到底，我是在侍奉太子，而非陛下。我需要遵守的，是太子的规矩，而不是陛下的规矩。”

孟姑姑似有所悟，称是不语。

殿内的声音小小的，站在门外竖着耳朵也听不见里头的动静，红豆有些沮丧。

然而不多时，孟姑姑垂头丧气出来。

红豆下意识便上前一步，小声探问：“姑姑，怎么样？良娣打算……”

“红豆。”如儿站在旁边，平静叫了她一声。

红豆的脸登时红透了，忙低下头退了开去：“奴婢多口了。”

“掌嘴。”如儿的眉毛丝儿都没动一下，声音越发平淡。

红豆脸上羞愤，咬了咬嘴唇，但终究还是抬起手来，用力朝自己脸上打去。

啪，啪，啪，啪。

四巴掌下来，如儿看着她红红的脸，叫停。

“东宫即将进六位新人。你是咱们宜春宫正殿的二等宫女。若是你都不守规矩，那偌大一个后殿，让咱们良娣怎么管？

“所以，往日里小小不言的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种时候你敢惹事，我就直接废了你。”

如儿冷淡地看着红豆，眉宇间萦绕了一丝明明白白的杀气。

孟姑姑惊诧地看着她。

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内殿那位良娣，从来都不曾约束过她带进宫来的这两个贴身侍女。

平日里说得笑得让得忍得，但关键时刻，打得骂得扛得顶得！

孟姑姑自愧起来。

都说什么主子什么奴才，她跟了王良娣三年，竟然还没学会收放自如！

第194章 人闲生事

第二天一早，巧莲悄悄地找了如儿告知：“昨儿夜里红豆哭了半宿，今儿早起眼睛肿得厉害，五更不到便自己去要了井水敷眼睛。

“我假装犯困没发现。但是昨儿我睡醒一觉时，听她模模糊糊地在咬牙切齿地骂，说什么那就怨不得我了……”

如儿眯了眯眼，问她：“还跟旁人说过么？”

“没有！安儿姐姐今早侍奉良娣梳洗，我没找到空子，就没跟她说。”巧莲踮脚看看内殿正在忙碌的安儿，有些不安。

——她是安儿的徒弟，却把事情报给了如儿。

如儿拍怕她，含笑鼓励：“你做得对。以后就是这样，有了蹊跷事情，及时报上来。安儿忙着告诉我，我忙着告诉她。

“若是你觉得事情不对，而我们两个一时都不在身边，就直接报给良娣！”

被不是自己师父的如儿肯定，巧莲更加高兴，但是知道这不是表现高兴的时候，便只是眼睛亮亮地弯了弯嘴角，屈膝低低答应：“是！”

“红豆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帮我留心些，若是她有什么举动，你也不用管，直接来告诉我，我去管。”如儿再叮嘱一句，便让她去忙。

巧莲又悄悄离开。

如儿翩然回了内殿，一脸若无其事。

待安儿带着殿内新添的两个小宫女下去，才上前扶了王熙凤到桌边坐下等着早膳，低声把巧莲刚来说的事情讲了，又道：

“奴婢看，那贱婢耐不住了。”

“嗯。你瞅机会，再添把火。最好让她在新人入宫前烧起来。”王熙凤轻声吩咐。

如儿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那恐怕不容易。不论是她，还是她幕后的，只怕都在等着新人入宫后动手捣鬼。”

王熙凤凝神想了一想，笑了笑：“不难。今儿开始你让她只管看守贾氏即可。”

如儿脸色一变：“那岂不是给贾氏让了好大的空子出来…… 呃，好！奴婢知道了！”

一转念想明白过来，如儿笑了出来。

到了午后，红豆正打算去接巧莲的班儿、进内殿伺候时，却被如儿拦住，让她去承恩殿接贾氏回来：“以后她的事都归你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