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最洁净的山泉，食是皇庄最上等的谷子，还闹，怎么就这样不知足呢？

“这是皇宫……太过不知足，会死的……”

王熙凤疲倦地叹着气，低低地说着，也不知是在说鹦鹉，还是在说别的谁。

崇昭帝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怜惜，眼神渐渐温柔起来。

“娘娘，清辉阁梅染姑娘求见。”春穗带了梅染进来。

王熙凤嗯了一声，站直了身子，转头过来，眼神清明，表情冷静。

梅染进了殿，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悲声呜咽：“贵妃娘娘，我们娘娘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孕中多思，又被家里逼得乱了方寸……”

王熙凤定定地看着梅染在地上叩头，脸上也闪过一丝悲伤。

崇昭帝往旁边闪了闪，隐在了窗扇后头。

长赢忙拉了拉他，抬抬下巴示意他日头映过来的影子。

崇昭帝反应过来，又往后退了两步，在一扇柱子旁边的窗后藏好，影子只打在柱子上，殿内的人却发现不了。

只是这个角度没有刚才的好。一眼过去，只能看到王熙凤的正脸，地上那宫女，却只能看到后背腰臀了——

嗯？好大的屁股……

崇昭帝的目光在跪着的梅染的腰臀上打了个转儿，定住了一瞬，然后才重新挪到王熙凤的脸上。

“阿染，你起来。”王熙凤轻轻叹了口气，“这几天应付南府的事情，我累得很。

“你不要跟我绕弯子，你只说，你来求我，究竟是什么事？

“上回梅疏也来了一趟，说是容妃想要请陛下过去，可是正好赶上南府大乱，便没了下文。

“容妃究竟想做什么？”

梅染悲伤地抬头看着王熙凤，哽咽道：“贵妃娘娘从前只要一见着奴婢，第一句话便是问我们娘娘的安危。

“如今，娘娘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娘娘下午晕倒的事情，却提都不提，只会问奴婢，我们娘娘究竟想做什么……

“真的是，时过境迁了，还是，物是人非了？”

梅染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王熙凤厌烦地抬手撑住脸：“她病了，但是病在心里。

“太医给她看脉都没看出不妥，连一句’心思郁结‘都不肯说……

“梅染，我也很想关心她的，可是，她都做了什么呢？

“远的不说，她亲祖母上门，要用皇嗣和她的性命威胁她。我知道了，连皇后娘娘都丢下，我去帮了她，给她挡了那一灾。

“然后呢？

“她连声谢都没有。

“不仅没有，而且，还趁着皇上在饮羽殿的时候来截人……”

第389章 与梅染说

“我帮她说话，皇上会以为是我和她联手算计皇上，可我分明没有；

“我不帮她说话，皇上会认为我心狠、妒忌她有孕，以为我争宠，可我也没有！

“她不管我会怎么样，会被皇上怎么想怎么看怎么怀疑怎么疏远，她也不管我怎么想，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觉得被背叛！

“阿染，我很累！

“协理六宫不是坐在这榻上随口指挥，大明宫也不是从一起头儿就是咱们皇上的。宫里还有皇后，有太妃，宫外还有太上、太后，还有各位宗室皇亲。

“我天天三更睡五更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之外我还要管她！

“管她身子好不好、心情好不好、孩子好不好安不安全！

“阿染，你们家娘娘，在清辉阁，在你们面前，心疼过我吗？一句都行？”

梅染张口结舌。

王熙凤满面悲伤：“我跟她相交于微时，彼此扶持、彼此安慰，然后慢慢地从东宫走到了大明宫，从承徽良媛，走到了容妃贵妃。

“虽然也有耿容华一起，但一起头儿，只有我和她。

“她有孕后，我鞍前马后、事事周到。

“可我姑妈家里遭逢大变，她的娘家却立即便要将亲事甩掉。

“而她呢？

“她明知道那是我家亲戚里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她得到消息之后，却一个字都没跟我说。”

梅染咬住了嘴唇，满面歉疚。

王熙凤的目光悠悠地看向对面的窗子：“我小姑妈是个最疼孩子的良善人。她小叔子没了，那家的两个孩子早晚是她的责任。

“可就是这样，她担心给我这个刚册封的贵妃添麻烦，半个口信都没往宫里送。这是她疼我。”

王熙凤顿住，半晌，回了神一般，看向地上的梅染，“你主子呢？

“只要我疼她，不用她疼我，对吗？

“我王熙凤，欠她梅若芹的吗？！

“你们都别忘了，我是贵妃，她是容妃，我比她高半阶，她见了我，是要跪拜行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