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刀锋的往来密切。

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储存足量的刀锋的血液，来开启仪式。

卡洛斯看到了克拉克失落的表情。

黑发男人沉默不语，英俊成熟的面容上唇线抿成冷硬的直线，那双恍若盛着深海的湛蓝眼眸却灼灼凝视着他。恍惚如同十五年前那般，那种害怕被他丢下的眼神。

“克拉克，你知道吗？”卡洛斯勾起唇角，“你真的，是一个很贪婪的人。”

“就因为我想要保护你吗？”克拉克的蓝眸里泛起了苦涩的黯然。

“不。”卡洛斯轻摇了摇头，“你用普通的生活迷惑我，引诱我。”

本来卡洛斯已经毫无眷恋，他只想要找个世界上安静的平息的角落死亡。

却意外地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紧紧地拽住。

用点燃的香烟、用哭红的眼眶、用真诚的话语、用编织的围巾、用甜蜜的蛋糕。

用不停歇的追逐与寻找，用孤身一人坐在墓碑边上的可怜的背影。

来激起他内心的留恋。

“你让我想要活下来。”卡洛斯也知道，想不想活下来，和能不能活下来完全是两码事。

克拉克听到这里，才意识到卡洛斯似乎在说十五年前的事。

“我一直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至少，我想我可以决定自己的死亡。”卡洛斯望着克拉克，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从来没想过他会因为一只随手捡到的小狗而改变自己的计划，“可是我遇到了贪心索取的你。”

然后，卡洛斯动摇了。

“我因为你多存活了一天，活到了既定的死亡时间。”

“是你让那个诅咒成为了现实。”

高傲的杀手终究屈服于诅咒。

他像是从未能逃离被命运所玩弄的彻头彻尾的悲剧。

克拉克望着眼前的灰发少年，在那双深邃的灰蓝眼眸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而现在，你在向我索取我的未来。”卡洛斯继续沉声说道，“我在决定放弃一切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我决定我要存活下来，我就必须攥紧足以支撑生命的所有。”

为了不让一切重蹈覆辙，他要做好更充足的准备。

“我要得到财富，我要得到势力，我要得到不会再被命运所胁迫的强大力量。”

卡洛斯站在这里，是为了向克拉克展示真正的他。

同样的贪婪，更甚的野心，一如既往的冷酷，还有偏执与傲慢……

卡洛斯从来不屑于解释，但他会耐心地解释这一次。

“我不会倚仗任何人。”

“即便那个人是你。”

卡洛斯有的时候会想，如果早个二十年，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有一束光如同太阳般裹携着足以撕裂黑暗的力量向他伸出手——滚烫的温度、灼目的希望、足以撕碎命运枷锁的强大，或许真能让甘愿成为忠诚的信徒，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尽数托付。

是啊，他会成为他的信徒。

他会全心信赖他，倚仗他的力量，渴望能得到他的庇护。

但是，爬出深渊的是卡洛斯自己。

所以——

让人类去信仰人类之神，卡洛斯只会信仰他自己。

他无法依赖光明生存，更无法依赖情感生存，只有如影随形的阴影始终陪伴他。

他要将阴影把持在手中。

成为他的武器。

成为他的底牌。

他要成为主宰者，没有人可以操控他的命运。

“弱小的人渴望追求强大的力量，对你来说，就这么可笑吗？”卡洛斯嘲讽地注视着生来仿佛便站在巅峰的超人，男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卡洛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克拉克急切地上前握住卡洛斯的手，湛蓝眼眸里翻涌着焦虑。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少不了意外，你无法预知一切的发生。”卡洛斯抬眼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克拉克，我想你现在已经能认清楚一个现实，那就是即便是身为超人的你，再强大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但为什么你如此傲慢？”

“认为只要有你的保护，我就可以永远安全？”

灰发少年的眼眸仿佛凝着冰霜般，声音仿佛是从深渊中飘来。

“别忘了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你会受伤，也会死亡。”

——钢铁之躯又如何？照样会流血，会痛，会死。

“你会收获世人的敬仰、膜拜与爱戴，你会得到无数簇拥着的鲜花和美誉，你会得到人们持之以恒的悼念，你会得到宏伟的雕塑来纪念你拯救世界的一次又一次的丰功伟绩。”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在那个世界，超人已死。”卡洛斯平静地说出这个残酷而又沉重的现实，“那为什么你又认为，你可以在每次灾难前都做到保护我的同时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