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却是真真正正地不敢说。

生怕万一说出来，那人就真的走了。

第85章 岂有立锥之地

那天，汤姆紧赶慢赶地回到庄园，直接跑上二楼，推开主卧大门，有些急切地掀开床帏，想确认司容还在不在。

还好。

他松了口气，默默看着半窝在床铺里，好好盖着被子的玫瑰。

那人纤长的睫羽轻轻垂落，带着无声的乖巧，像极了一个东方美玉雕琢出的瓷娃娃。

那纤细皓腕放在枕侧，上面是他走时缠上的斯莱特林挂坠盒。

汤姆眼底带起一丝幽暗。

……要是这人永远这样乖巧该多好。

他无声攥着魔杖，乱七八糟的想法纷涌而来……

用一忘皆空，消除这人的记忆吗？那他就可以乱编一气，把这人养在安铂庄园，谁也不许接近他！

又或者，干脆杀了这个人，埋在糖果里，做成琥珀……那会是他最得意、也最心痛的收藏。

再或者……

汤姆眼神幽暗，无声抬起魔杖，最终给自己施了一个清理一新，把外袍脱下，这才放轻脚步，轻轻坐在床边，看着这人宁静的睡颜。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司容的侧颊，俯下身珍而重之地吻了这人的额头。

少年眷恋地看着窝在被子里的仙君，起身轻轻拉上窗帘，放轻脚步出门，往厨房而去。

在他身后，司容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少年似乎真的在改变。

他应该给对方时间吗？

仙君无声地看着身侧仍然被打开的床帏，大约知道汤姆的意思——那孩子想一进门就能看见自己，又怕光晃着他睡觉。

司容轻轻垂眸，无声地攥紧了拳。

他无声起身，走到窗边将少年拉上的窗帘打开，看着窗外翠绿的树木和修剪得当的草坪。

他抬眸，看见湛蓝的天空，和上面飘荡的悠悠白云。

……真是美好。

他留在这里，等着汤姆回来，已经是遵守了诺言。现在，他没有亏欠了。

司容垂下眼睫，将左手腕上的挂坠盒一圈圈松下，轻轻放在枕侧，将少数几个遗留在庄园的东方宝物收回乾坤袖，站在客厅，转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他依稀听见了少年的心跳。

带着些许愧疚和痛苦，带着改变与否的犹疑，轻缓地跳动着。

……他果然不属于这里。

司容轻轻一哂。

他不只不属于这里，他也不属于现在的东方，他属于数千年前遥远的修仙时代，属于早就被逐出的云衡宗，属于那座他聊作栖身之地的青山。

他是旧时代的幽魂，又看似是新时代的权贵。

他是改革家的簇拥者，也是野心家的对手。

他看似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拥有庄园，拥有朋友，拥有教子、养子，甚至拥有自己的“伴侣”……

却实际一无所有。

霍格沃兹里没有他的回忆，盖勒特和阿不思也不需要他，布鲁斯特只是为了利用他的力量，阿布也拥有自己的立场，而汤姆……

那孩子，有可能永远不会改变。

若非他拥有强大的力量，此刻只怕早已被折断羽翼，当做金丝雀被豢养着，永生永世别想踏出安铂庄园一步。

司容垂着眼睛看着手中的信，无声放在桌上，希望少年能替他转交给阿不思。

做完这一切后，他闻见厨房逐渐浓郁的饭香，留恋地笑了笑，转身之际缩地成寸，落在了东方某处风景秀丽的仙道名山之上，轻轻叩响了某处房门。

“张道长，好久不见。”

第86章 云亭之恨

张道长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跟身边的弟子说了句什么，十分惊异地看着他，“仙……司先生，你怎么……”

司容轻轻扯了唇角，“一言难尽。”

片刻后，两人坐在山顶云亭之上，石桌上放着一壶苦茶和一碟绿豆糕。

张道长看他一眼，给他倒了杯茶道，“喝杯苦茶，苦茶清心。”

司容也不拂他的好意，抬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无声叹了口气。

“所以，你就不打算回去了？”

好友如是问。

他看向亭外，见半山腰尽是云雾，颇有几分云衡宗的模样，有些失落地垂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不想看着那孩子滑向深渊，也没办法接收，那孩子是在我的看顾下走到那一步的。”

“既然无法改变，我们便彻底分开吧……任何后果，都各自承担。”

张道长有些犹豫，到底是问道，“可那孩子很在乎你，你离开……恐怕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吧？”

见好友陷入沉默，他无奈叹了口气，“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孩子秉性有些偏激……你就不担心，他为了找你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