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人面向舱外碧海青天，齐齐躬身。

“二拜高堂——”

姬冰雁端坐于侧位，眉眼柔和眼底微光。

“夫妻对拜——”

楚留香与苏心相对而立，红绸在二人之间轻轻晃动。他凝视着盖头下若隐若现的容颜，眸中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

苏心垂眸行礼，花冠间金步摇随之轻颤，珠玉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大红盖头下，她双颊绯红似三月桃花，交握的指尖微微发颤。

“礼成——！”

舱内顿时欢声雷动。受邀前来的金灵芝站在角落，眼眶微红，手中的绢帕已被攥得发皱。华山派的华真真和高亚男则是用力鼓掌，清脆的掌声混在众人的道贺声中，格外响亮。

胡铁花今日做傧相，收拾得很是齐整，一身绛红锦袍衬得他精神抖擞，连平日里乱蓬蓬的胡子都修剪得服服帖帖。他站在宾客最前头，粗犷的面容上竟显出几分柔和。

“老臭虫！”他抬手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洪亮得盖过了满堂的喜乐，“你可算是成家了！”说罢举起手中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崭新的衣襟上也浑不在意，“今日不醉不归！谁要是敢偷溜，我胡铁花第一个不答应！”

待礼成送入洞房，苏心顶着沉重的凤冠坐在婚床上时，已是月上中天。她悄悄活动了下酸痛的脖颈，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嫁衣上繁复的金线刺绣，只觉得这一整日的折腾比练武还要累人。

寅时不到就被苏蓉蓉从被窝里挖起来，先是绞面时被棉线刮得脸颊生疼，又被按在妆台前梳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发髻。那顶缀满珍珠宝石的凤冠压得她头皮发麻，更别提还要端着新嫁娘的仪态，在众人注视下完成跨火盆等一整套繁文缛节。

此刻终于得闲，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忽然，房门轻响。

楚留香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进来，见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忍不住轻笑：“累了？”

苏心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忽觉眼前一亮，大红盖头被玉如意缓缓挑起。

烛光下，她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动，抬眸的瞬间，满室生辉。凤冠上垂落的珍珠流苏映得她肌肤如雪，眉间花钿更添三分娇艳。那双杏眼此刻水光潋滟，眼尾一抹绯色像是揉碎了的晚霞。而嫁衣领口露出的那一截脖颈，比冠上最莹润的南珠还要皎洁三分。

楚留香执如意的手顿在半空，呼吸为之一窒。他见过她在月下练剑时衣袂翻飞的飒爽，见过她在酒酣时眼波迷离的娇态，却从未想过这袭大红嫁衣竟能将她的美妆点的如此摄人心魄，教他看得移不开眼。

两人目光相接，一时竟都怔住。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胡铁花带着七八分醉意的嗓门格外洪亮：“新娘子可不能藏着掖着，快让大伙儿都开开眼！”

话音未落，新房的门已被推开，涌入的夜风卷着酒香，吹得满室红烛齐齐摇曳。在这明灭的光影里，盛装的苏心美得如同画中仙娥，让闯进来的众人都怔在了原地。

“天呐！”金灵芝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喜果滚落一地，“心姐姐，你今日...今日...”话到嘴边竟寻不出合适的词句。

华真真挽着高亚男的手臂，眼中闪烁着惊艳的光芒：“楚留香娶了天下第一美人的消息，怕是不出三日就要传遍江湖了。”

此刻的苏心美得近乎不真实。凤冠霞帔将她平日隐藏的艳色尽数释放，层层叠叠的嫁衣上，金线绣制的百鸟朝凤图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出。因着困意而氤氲的眸子蒙着淡淡水雾，反倒冲淡了盛装的凌厉，显出几分娇怯来。

“这...”苏心被看得耳根发烫，下意识往楚留香身后躲了躲。

楚留香侧身挡住众人视线，苦笑道：“诸位，春宵一刻...”

“想得美！”金灵芝回过神来，拍手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按规矩，新娘子得给我们每人敬上一杯！”

苏心闻言，反倒褪去了羞怯，大方接过金灵芝递来的酒盏一饮而尽，动作干净利落。

“好！”众人齐声喝彩。她又连饮三杯，面不改色，倒是把起哄的金灵芝看得一愣。

“诸位，”楚留香适时开口，笑意温和却不容拒绝，“今日多谢捧场。改日楚某定当备上好酒，与诸位一醉方休。”

金灵芝撇撇嘴，还想说什么，却见‘大舅哥’姬冰雁已经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只得悻悻放下酒盏，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冲苏心眨眨眼：“心姐姐，明日我再来寻你说话！”

待最后一位宾客退出新房，楚留香阖上房门，转身时却见苏心已然萌生醉态。她斜倚在雕花床柱旁，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嫁衣上的金线流苏，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