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向蓉姑姑告状，她却先开口：“年年乖，帮我去前院叫舅舅和干爹好不好？”

那行吧，谁让我是个乖宝宝呢。

前院厅堂里，舅舅和干爹正与曲姨、红姨父说话。干爹一见我就把我举到肩上，他浑厚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发麻：“年年来了？你娘亲怎么样了？”

“娘亲生了个妹妹！”我揉着耳朵喊道，“蓉姑姑让我来叫你们！”

“生了个闺女？！”干爹的嗓门更大了。话音未落，我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娘亲的房门外。干爹的轻功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大人们围着妹妹团团转。干爹的大嗓门突然变得轻言细语，曲姨小心翼翼地托着妹妹的小脑袋，就连平日里最稳重的舅舅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爹爹站在娘亲床边，目光一刻不离妹妹，嘴角挂着我从没见过的温柔笑意。

我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以前，这些明明都是我的……

我攥紧小拳头，咬着嘴唇往后退了一步。妹妹有什么好的？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还总是哭。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就在这时，娘亲忽然抬头看向我，柔声唤道：“年年，过来。”

我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娘亲却轻轻把襁褓往我面前一递：“要不要抱抱妹妹？”

我愣住了，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家伙。她正睡得香甜，小嘴巴微微嘟着，睫毛又细又长，像两把小扇子。

“我……我可以抱吗？”我小声问，心里那股酸溜溜的感觉突然淡了一点。

爹爹伸手扶住我的胳膊，难得没板着脸：“手要这样托着，对，轻轻抱住她。”

妹妹好轻，像一团暖暖的云。她的小手忽然动了动，无意识地抓住了我的手指。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妹妹喜欢你呢。”娘亲笑着说。

我盯着那张小小的脸，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她了。

自从妹妹会走之后，我就再也没能安安静静地练完一套剑法。

“哥哥！哥哥！”她像只小尾巴似的，总是摇摇晃晃地追在我身后，奶声奶气地喊个不停。

爹爹板着脸训斥：“楚安岁！不许打扰哥哥练功！”可这小丫头根本不怕，反而冲爹爹吐舌头，转头就扑过来抱住我的腿。

我只好收剑，弯腰把她捞起来。她立刻咯咯笑着往我怀里钻，小手还试图去抓我的头发。

“年年，你太惯着她了。”爹爹皱眉。

我撇撇嘴，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天天抱着岁岁不撒手，连书房都让她随便进。

但日子久了，我觉得有个小跟屁虫也不错。

她会在我被爹爹罚扎马步时，摇摇晃晃地给我送点心；会在我背书背到睡着时，用她的小手帕给我擦口水；还会在红袖姑姑给我试新衣服时，拍着手说“哥哥最好看”。

当然，她闯祸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楚！安！年！”爹爹指着碎成八瓣的青瓷花瓶，额角青筋直跳，“这可是你娘最喜欢的！”

呵，只要是和娘亲有关的，爹爹都会急得跳脚。

我跪得笔直，余光瞥见屏风后面露出半张小脸，岁岁咬着手指，大眼睛里蓄满泪水。

“是我打碎的。”我硬着头皮认下。

爹爹冷笑：“你当为父瞎了？刚才明明看见...”

“哇——”岁岁突然冲出来抱住我的脖子，“爹爹不要骂哥哥！是岁岁想摸花花...”

这下可好，爹爹的火气瞬间熄了一半。最后罚我们俩一起扫了一个月的院子。不过岁岁哪会干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坐在石凳上吃糖，我吭哧吭哧扫地。

夜里娘亲给我端来一杯羊奶，轻声说：“年年长大了。”

我一边喝一边哼唧：“还不是岁岁调皮...”

娘亲笑着戳我额头：“嘴上这么说，心里可美着呢。”

我没否认。因为今天扫地时，岁岁突然凑过来亲了我一口，软软地说：“最喜欢哥哥啦！”

岁岁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和娘亲笑起来一模一样。我忽然就理解爹爹为什么总对娘亲没有任何原则了。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谁能狠得下心呢？

我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心想：挨罚就挨罚吧，反正......

谁让我是哥哥呢。

后来岁岁开始习字，第一页宣纸上歪歪扭扭写满了‘哥哥’；她刚学女红的时候，给我的香囊绣得乱七八糟，我却系在腰间去赴武林大会，被众人笑话也不在意；我十五岁生辰那日，她亲手做了碗长寿面，虽然咸得发苦，但我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再后来，岁岁长大了。我也成为了名震江湖的楚大侠。

她穿着大红嫁衣站在我面前时，我才惊觉，当年那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