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黑衣武士粗暴地撬开箱盖，一股清冽的茶香顿时弥漫开来——箱内整齐码放着数十块茶砖，每一块都压着‘州府官造’的朱红印记。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大明律法森严，茶叶是严禁私贩的货物，违者重则枭首，轻则流放。赵老板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大人明鉴！这、这是城主特意吩咐要的明前龙井，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领头人盯着茶砖，眼神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魔鬼城每年都要从江南走私上等茶叶。

“哼。”他突然冷笑一声，随手抓起一块茶砖掂了掂，“品质倒是不错。”

赵老板立刻会意，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过去：“大人辛苦...这点茶钱，请弟兄们喝茶...”

锦囊中金银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首领掂了掂分量，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既然是城主的东西...”他故意提高声调，“都仔细点，别碰坏了！”

黑衣武士们心领神会，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便退开了。其中一人还“不小心”收走一块茶砖，赵老板只当没看见，赔笑道：“大人您看...”

“走吧。”领头人挥了挥手，“最近城里不太平，别乱跑。”

“是是是...”

待搜查队走远，赵老板才长舒一口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驼队继续向魔鬼城行进，在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

黄沙被风卷起，很快将这些痕迹抹去，就像从未有人经过。

第46章 魔鬼城

驼铃声在血色夕阳中显得格外沉闷。商队缓缓穿过最后一道峡谷，眼前突然出现大片妖艳的红色花海。那些碗口大的花朵在热风中摇曳，花蕊中渗出粘稠的汁液，将整片沙地染成诡异的暗红色。风中飘来浓烈的奇异香气，那气味甜腻中带着一丝腐朽，像是盛开在坟茔旁的曼陀罗，令人不自觉地头晕目眩。

花海上空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红雾，魔鬼城漆黑的轮廓就在那一片红雾的后面。

花海深处，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奴隶正在劳作。他们赤脚踩在花丛中，机械地割开饱满的果实。暗红汁液顺着他们的手臂流淌。这些人却都在笑，空洞的眼睛里映着晚霞，像是看见了极乐世界。

“都把药吃了！”赵老板高声吆喝，从怀中掏出一个描金瓷瓶。

楚留香眉头微皱，却见赵老板等人熟练掏出蜡封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那药丸通体乌黑，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马老三，”赵老板斜眼瞥见他疑惑的神情，嗤笑道：“第一次走魔鬼城的商路？这‘守心丹’都不备着？”说着晃了晃手中剩余的药丸，“十两银子一粒，保你一日神志清明。”

楚留香立刻换上商贾特有的精明神色，搓着手陪笑道：“赵老板，您看...能不能匀小的几粒？我婆娘身子弱...”

“二十两。”赵老板眯起眼睛，“现银。”

“这...”楚留香装作肉痛地咬牙，从鞋底抠出几张皱巴巴的银票，“这可是小的最后的...”

赵老板一把夺过银票，数了数竟有八十两，顿时眉开眼笑地抛出四粒药丸。楚留香手忙脚乱地接住，嘴里还不住嘟囔着“亏大了”，倒让赵老板因先前贿赂搜查队而肉痛的心情好了不少。

“算你识相。”赵老板拍拍他的肩，语气亲切了几分，“记住，这药只管一日。明日此时若还在城里，记得再服一粒。”

曲无容冷眼旁观这一幕，她早看出楚留香在演戏，方才那“从鞋底抠银票”的动作太过刻意，分明是故意让赵老板占便宜。果然，此刻那奸商正美滋滋地数着银票，毫不怀疑他们几个西域商人怎么会没有这个药丸。

楚留香连连称是，转身却悄悄将药丸收进袖中。他借着搀扶苏心的机会，将一粒苏蓉蓉之前给的‘破瘴丹’塞进她手心。那药丸通体碧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与赵老板给的乌黑药丸天壤之别。

“当家的...”苏心靠在他肩上，就着水咽下药丸，一股清凉之意从喉间漫开，脑中昏沉感立刻消散，连腕间的伤痛都减轻了几分。她虚弱地咳了两声，低声道：“当家的也吃...咳咳...预防着...”

楚留香自己也服下一粒，顺便招呼曲无容，“四娘你快过来...”

曲无容配合地接过药丸，在袖中做了个吞咽的假动作。她压低声音：“我闻这味道二十年了，早已影响不了我。”对她而言，这甜腻腐朽的香气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空气，就像沙漠里的风沙，早已融入骨血。

药效渐渐发作，楚留香眼中的世界突然变得格外清晰。他瞳孔微缩，这才注意到道路两旁的岩缝中，竟也密密麻麻生长着无数暗红色的花朵。那些妖艳的花朵形似灯笼，花蕊中不断渗出粘稠的汁液，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