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微微侧身假装扶着苏心，不着痕迹地挡在苏心前面，低声道：“小心门槛。”

苏心‘虚弱’的点点头，抬脚迈过那道被磨得发亮的木槛。客栈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混杂着酒香、烤馕和某种草药燃烧的气味。大堂里摆着七八张矮桌，三三两两的商人盘腿坐在毡毯上，有的低声交谈，有的默默饮酒，偶尔有人抬头打量新来的客人，眼神里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戒备。

“赵老板！”掌柜是个独眼老人，看见来人才从油腻的柜台后直起身，那只完好的左眼闪过精明的光：“老规矩，三间通铺？”

“是的......”赵老板刚开口，又回头瞥了眼楚留香，话音一转：“等等。”他朝身后招了招手，“马老三，你自己来。”楚留香立刻会意上前。

“掌柜的见谅，”他搓着手，脸上堆着市侩又卑微的笑容，声音压得极低：“赵老板仁义，一路照拂我们三人。只是这趟买卖实在是赔的彻底…婆娘也病了…”他回头看了眼倚在曲无容肩头‘虚弱’的苏心，“您看，我们三人挤一间下房就成。”说着，掏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剩下的麻烦给送点吃食。”

独眼掌柜用长指甲拨了拨那块碎银，咧嘴笑了，露出几颗发黑的牙齿：“马老板是吧？第一次来魔鬼城吧？”他那只浑浊的独眼在三人身上来回打量，目光在苏心苍白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楚留香移动几步，挡住苏心的身影:“哎呀，本来是到黑水城送货的，没想到半路上被抢了。婆娘又吓得病了……”

“行了，房费三十文钱一晚，吃的一会我叫人送上去。”独眼掌柜不耐烦的打断他，“还有，这几日城里在抓捕逃犯，亥时宵禁。你们戌时以后可别在城里乱走，要是被当成逃犯抓了...”，他故意拖长声调，独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味，“那可是要送去‘花田’做肥料的。

最后一点，魔鬼城的规矩，子时以后不可见光亮，听见铜铃声就熄灯。若是被巡夜的看见亮光...”他枯瘦的手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可别说我没提醒。”

楚留香拱手谢道：“多谢掌柜提醒。我记住了。”

“三哥！怎么还没好！”‘马四娘’突然出声道:“嫂子越发难受了！”粗哑难听的声音让许多行商收回了打量的眼光。

“咳咳咳...”苏心适时地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曲无容连忙扶住她。

“晦气！”独眼掌柜捂住鼻口，从柜台下取出一把生锈的钥匙，钥匙上缠着一截褪色的红绳，绳结处沾着可疑的暗褐色污渍。

“二楼东厢第三间。”独眼掌柜将钥匙抛给他，锈蚀的金属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的弧线，“若不想你婆娘死在这里，窗子别开太大，这几日......”他突然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什么听见，“风里有东西。”

赵老板闻言皱眉，悄声问：“什么东西？”

掌柜的独眼闪过一丝诡光，干裂的嘴唇咧开：“极乐坊的销魂膏......比‘神仙膏’还烈十倍。”

赵老板面色一喜，回头对楚留香道：“马老三，待会儿我得马上带人去北市进货，明儿一早城门开就得走——多耽搁一天，就得再吃一粒‘守心丹’，那玩意儿可不便宜。你要是和我一道去，安顿好就赶紧下来到门口等着我。”

楚留香立刻点头，脸上堆起市侩的笑容：“好好好，我这就安顿好她们，马上下来候着您！”活像个唯唯诺诺的小商人。

赵老板摆了摆手，显然懒得再废话，转身去招呼其他商队伙计。楚留香这才领着苏心和曲无容往楼上走。

西商居年久失修，楼梯每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二楼走廊幽深狭窄，墙壁上的油灯罩着蛛网，将昏黄的光线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暗影。

在经过第二间客房时，楚留香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斑驳的木门上，一道燕形刻痕在灯影下若隐若现。那刻痕看似随意，但燕尾处特有的三叉纹路，正是姬冰雁独有的标记，燕尾向左，指着左边的第一间房。竖耳一听，里面没人，楚留香不动声色的路过。

东厢第三间的门锁锈蚀严重，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奇异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狭小昏暗，唯一的窗户外是西市街道。

进了房间，楚留香迅速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无人偷听后，才看向苏心道：“心儿，我看见姬兄的暗号了。”

“姬大哥也在这间客栈？”苏心眼中闪过惊喜，“他和胡大哥都来了么？”

楚留香点点头，三人都在房里小桌边坐下。他握住苏心的手，检查了一遍她手腕的伤：“就是左边第一间房，但他们此刻不在房中，怕是出去探听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