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和姬冰雁在五日前就已下船。现在香舟已经行驶到了东海海域。

临别那日，一点红破天荒地说了句“保重”，生硬的语调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姬冰雁则揉着她的发顶笑道：“既认了妹妹，总得去挣份像样的嫁妆。”

唯有胡铁花整日赖在船上，不是抱着酒坛钓鱼，就是潜到海里摸牡蛎，被宋甜儿的蒜蓉蒸虾和椒盐蟹钳哄得服服帖帖，连最爱的酒都少喝了两分。

“行了，小心掉下海。”曲无容的声音从凉棚下传来。她正在擦拭佩剑，寒铁映着日光，在甲板上投下一道冷冽的光影。见苏心要往船栏边去，她剑鞘一横，拦住去路：“今日风浪有点大。”话音未落，一个浪头打来，船身猛地倾斜，苏心踉跄着跌回藤椅。

“曲姐姐，你总是凶巴巴的关心我。”苏心稳住身形，对曲无容撒娇道：“等我手不疼了，还等你教我剑法呢。你一定是个严格的师傅。”

曲无容还未接话，随着一阵淡淡的药香，一个温柔的女声已经插进来：

“想学剑？你这个手还是再缓两月吧。”苏蓉蓉提着檀木药箱走近，发间银簪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取出一盒青瓷小罐：“新配的去痕玉肌膏。”罐身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记得擦了以后要揉一刻钟，药力才能透进去。”

“真的不会留疤吗？”苏心揭开瓷盖，莲花的清冽香气扑面而来。她低头看向自己手腕，粉色的疤痕像几瓣落樱，嵌在雪白的肌肤上。

苏蓉蓉的指尖轻轻点在她左腕那道最深的疤痕上：“不会。”声音温和却笃定：“只是需时日调养。”阳光穿透她耳际的碎发，在颈侧投下细密的阴影，“再用二十日，应当就看不出痕迹了。”

苏心微微点头，把苏蓉蓉拉到身侧坐下，忽然问道：“蓉蓉，曲姐姐的脸……可还有医治的可能？”

闻言，身边的曲无容身形一僵，收好剑，她冷声道：“我无事，早就习惯了......”只是握住剑柄的手微微紧了紧。

苏蓉蓉的指尖在药箱锁扣上停留了一瞬。她望向曲无容被海风吹乱的鬓发，又看进苏心澄澈的眼睛：“有法可医。但是需一味奇药，名唤玉灵花。”苏蓉蓉没有错过曲无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光亮。

“可以买到吗？”苏心掏出翡翠貔貅，碧玉在阳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光泽，“哥哥说过，他的商船也会经常走海路......"

“不行。”苏蓉蓉摇摇头，“此花生于海岛悬崖，见日光则开，遇月光则谢，采下后必须当日入药。”

“那我们去找！”苏心握住曲无容的手，“曲姐姐，我们一起去找。”

“玉灵花……”曲无容低喃，目光转向无垠的海面，“蓉姑娘也说了，十分少见。”她回握住苏心的手，“心儿，不用为我大费周章，现在日子，我觉得已经极好。”

“谁说只为你了？”苏心狡黠地眨眨眼，“我也想见识下传说中的奇花呢。”她转向正在收帆的李红袖，“红袖姐，你说那个孤岛在什么方位？过去还要多少时日？说不定就有玉灵花呢！”

海浪拍打着船身，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如同散落的水晶。苏蓉蓉看着曲无容微微发红的耳尖，忽然轻笑：“是啊，曲姑娘，说不定真有。”她似是意有所指的看向苏心，眼中含着温柔的期许，“毕竟这世上，总有奇迹。”

远处，楚留香又浮出水面，这次他怀里抱着个硕大的海螺。他朝船上挥了挥手中的战利品，水珠顺着他的手臂划出闪亮的弧线。

“楚大哥！”苏心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舷，银镯上的南海珍珠随着她挥手的动作在阳光下闪烁，与海面的波光交相辉映，“太棒啦~~”

宋甜儿拖着个大竹筐从厨房小跑出来，腰间还系着绣有桃花的围裙。她利落地收好楚留香抛上来的海鲜，螃蟹在筐里张牙舞爪，鲜活的鲍鱼紧紧吸附在筐底，那只大海螺则被她单独放在一旁的小木盆里。

“今晚做个海鲜宴！”宋甜儿数了数，脸颊被海风吹得红扑扑的，“清蒸螃蟹、蒜蓉粉丝蒸扇贝、白灼虾......”她掰着手指数菜名，突然瞥见苏心期待的眼神，又笑着补充：“当然还有你最爱吃的蟹黄羹。”

海风忽然转了个方向，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每个人的发梢。曲无容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疤，目光却紧紧追随着苏心的背影。苏蓉蓉注意到她的动作，轻轻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楚留香一个纵身跃上甲板，水珠从他身上飞溅开来，在阳光下划出晶莹的弧线。他接过苏心递来的细白干布，随意地擦了擦脸，湿透的白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