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就看啊，老子又不吃人。

哪吒耸耸肩，他一向神经大条，对于某个男同学喜欢偷看自己这种事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或许是想交朋友，又或许仅仅是好奇。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那天晚上。

哪吒是走读生，下学期他们就要高三了，走读的学生格外多，每天晚上晚自习下后操场上都有一堆夜跑后顺路回家的，他也不例外。

其实他观察到敖丙跟在自己身后已经有好几天了，不过并没有拆穿。跑步而已，他又没有权利干涉别人。

不过这天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注意到敖丙隔着大概十米跟在自己身后跑步的时候便逐渐放慢了速度。敖丙不得已，也慢了下来。

然后哪吒慢着慢着，竟干脆取下耳机，停下来回头，把敖丙抓了个正着。

“哟，好巧，你也来跑步？”哪吒假装一脸惊讶地看着敖丙。

“呃，对……嗯，跑步……”敖丙神色躲闪，脸色甚至有点苍白。

哪吒笑了笑，脑子里起了坏心思:“要不要跟我比谁跑得快？”

他心知肚明，去年的校运会班上唯一一个长跑拿奖的就是敖丙。而他因为参加了短跑项目，错失长跑名额。

正好，他要把错失的比赛机会都补回来。

而敖丙却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哪吒开口不是质问他，而是要跟他比跑步。

哪吒开口，打算继续诱惑敖丙跟他比比，不承想从操场隔壁的篮球场传来一声惊呼:“小心！”

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哪吒已经抬起右手，条件反射般接住了这颗直冲敖丙横飞过来的篮球，手腕一转，食指顶起篮球转了两三圈，借着加速度微微起跳，单手轻轻把球精准送进了篮筐。

这个距离甚至在三分线以外五六米。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哪吒装完之后心想:坏了，好像装的有点过火。

他偷偷用余光瞟了眼敖丙，见对方眼睛里闪着光，一脸崇拜地看他的表情。

那个眼神，那个眼神。

哪吒有点受不了这么被人看着，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好意思。敖丙看他时总是这样，蓝色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眸子亮晶晶的，仔细看还会发现闪着水润的色泽。肢体语言可以掩盖，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要是再没看出来敖丙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思，那兴许真是石头做的心肠了。

对于这种事情他说不上来有什么看法，敖丙总是处在安全距离内，像身上安了雷达似的保持分寸，他无可指摘，也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比谁跑得快的话头被篮球打断，哪吒干脆挠挠头，提起步子往校门口走。走了一段路，又发现敖丙也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停下来回头，对敖丙说:“你家也走这条路？”

校门口左右两个方向，另一边通往市里知名的富豪区，哪吒走的这边则是已有几十年年头的老城区。

敖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他走同一条路的人。

但他却回答说:“对，我家住在……陈塘关小区附近。”

我家附近？哪吒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逐渐放慢步子，保持与敖丙并排。

但即使一起走，他们也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哪吒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作业写完了吗？”

敖丙双手拽着书包肩带，身上的校服规矩整齐:“晚自习的时候写完了。”

哪吒撇撇嘴。他还一个字没动呢。

“老师今天讲了什么？”

敖丙一愣，下意识回答:“语文讲了……”

“停停停停停，”哪吒摆摆手打断他，“你还真回答我啊，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我又不是班主任。”

他嗖地一下窜上前逼近敖丙，双手插在松垮的运动裤裤兜，他比敖丙高半个头，低头看着对方时半长的黑色长发垂下来几乎要扫到敖丙脸上，黑色背心领口宽大露出锁骨，脖子上的银色项链晃荡在敖丙眼前。

他脸上挂着一副淡淡的表情，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在鼻梁旁投下一小块深邃的阴影。他在夜色里对敖丙说:“你是怕我吗？”

敖丙整个身体都凝固住。他不由得害怕，如果哪吒的听力再好一点，一定可以听见此刻他的心脏骤停一秒，然后震动如擂鼓，再快一点就要跳出胸腔。

还好他没有听见。

哪吒毫无察觉，他见敖丙没有回答，自顾自直起身子继续往前走了，背对敖丙挥挥手说:“我家就在这。明天见。”

敖丙站在原地没动。一直到哪吒的背影消失在老城区狭窄的小巷里，月上柳梢蝉鸣沸止，他才开口对着空气说，尾音里好像有一丝缱绻:

“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