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祝龚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敖丙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说：“你来了？”

年初时，他就已经把祝龚提拔为副将，协助自己统领锦关城这一支敖家军。将亲卫提拔上去后，祝龚便不再在敖丙身边侍奉，只有遇到跟军队有关的事宜时，敖丙才把他叫过来商量对策。

敖丙将手上一份文书递给他：“哪吒这次出塞斩杀了术律耶的堂弟术律安，我想上表朝廷，为他请功，你看军中什么位置适合他？”

祝龚接过敖丙起草的折子，看完后道：“小少爷这一年来战功赫赫，不过他凭借战功上升太快，恐怕惹人非议，还是缓一缓为好。”

敖丙沉思片刻，点头：“你说得有理。”

大雁朝镇守边区的统领官有总兵、副将、参将等头衔，总兵为首，目前暂时空缺，兵符在敖丙手里，副将由祝龚担任，是目前锦关城军队里官职最高的将领，其下又有三名参将，各司其职。

他本想提拔哪吒为参将，但一来哪吒年纪还小，二来这小子性子太过脱跳，还是再磨砺一下为好。

两人又谈论了一会儿军中事务，敖丙把手上折子改好，便另派人送出去。

提及哪吒这一年来立过的累累军功，祝龚不由感叹：“卑职着实佩服公子的眼光，公子当年慧眼识珠，将小少爷收为徒弟。小少爷天生将才，有朝一日，必不会辜负公子的期待，成为大雁朝一员大将。”

敖丙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也不枉我费心教导他这么多年。”他低下头，看到袖口隐藏着的手腕处露出一道淡淡的月牙痕迹。

这道痕迹留在自己手腕上已经五年了。

当初那个连话都不会说，只会龇牙咧嘴，张口咬人的狼孩，如今在自己的悉心教导下，已经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少年将军。他的将来光明坦荡，倘若好好加以引导，必会名留青史。

只是古往今来，多的是少年天才，中年泯然众人，晚年归于寂寂。

所以哪吒现在脚下的路尤为关键，绝不能有半点差池。

敖丙脑海里忽然掠过晨光里少年爽朗明亮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便慢慢消失，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

少年人思春，无可厚非，一旦开荤，食髓知味亦是正常，只是他想要一起共赴云雨的对象，不应该是自己，也不能是自己。

敖丙睫毛微垂，阴影打在眼底，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迷茫片刻后，复又转为坚定清明。

他对祝龚道：“你回去，顺便把哪吒叫过来。”

此时此刻，哪吒正在校场上跟他手下的骑兵队混在一起。

众人刚从塞外打仗回来，这还是回家归队的第一天，各人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颇有些心不在焉。

往常哪吒见他们这么惫赖偷懒，绝对要亲手教训这帮老兵油子，只是他今天心情好，难得没有训斥这帮手下，竟破天荒地说要办一次马球赛，好好热闹热闹。

马球赛对骑手要求很高，可做训练补充，哪吒点了几名好手，分成两拨，开始比赛。第一场他亲自上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把敌队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

哪吒心情甚好，忍不住多参加了几场，待得后来，众人被虐到欲哭无泪：“老大您今天是变着法子来收拾我们的对吧？”

他们才十七八岁的老大悻悻一哼，从马上翻身下来，这才下了场。

哪吒此刻百无聊赖地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托腮，脑子里却满是城守府里的那间桃花小院。

师父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还在书房伏案办公，接见数不清的官吏商人？他一向这样勤勉，为治下百姓谋求福利，所以这些年锦关城欣欣向荣，百姓提到师父，都要满是敬仰地称他一声青天父母。

少年胸口生出一股与有荣焉感，很快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就因为这样，师父的时间总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填得满满的，肯定没时间想他可怜可爱的小徒弟啦。

想到这里，哪吒眼里露出恶狠狠的光，每个被他不经意瞥到的人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哼，要不是还要盯着这帮兔崽子训练，他早就不用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如果不长大就好了，就能每天陪在师父身侧……等一下，不长大的话，岂不是就不能像昨天那样亲亲抱抱师父了？

长大，不长大，真是好烦恼哦。

哪吒想起亲在师父脸上柔软的触觉，不禁露出傻笑。

还是长大得好，师父也期望自己早些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吗？

至于没法陪师父的遗憾么……

他窗前的桃花开得那样好，每一片花瓣落在他脸颊上，就当作是自己偷偷亲了他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