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虽常居贾府，但毕竟是史侯家的小姐，身份不同。且她叔婶待她苛刻，视她为累赘，未必肯轻易放人。需得有一个足够强大、令史家无法拒绝的理由。

怜春将众姐妹聚在一处，将难题抛出。

探春最先开口：“云丫头那叔婶，最是势利眼。若无十足的好处，怕是难。”

宝钗沉吟道：“或可借惜春妹妹的名头？便说江南高僧云集，欲为家中长辈祈福延寿，需得至亲血脉同往斋戒沐浴，方显诚心。史侯家近年运势似乎平平，或可打动？”

黛玉却摇头：“此法虽好，但云丫头并非其叔婶亲生，他们未必肯为了虚无缥缈的祈福之事放人。”

迎春怯怯道：“要不……就说我们需要云丫头作伴，离不得她？”

惜春冷冷道：“她叔婶岂会在意我们需要她？”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忽然，怜春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或许……可从史家如今的困境入手。我听闻史侯爷在任上似乎有些亏空，正四处寻门路填补？”

探春立刻领会：“妹妹的意思是……”

怜春点头：“让安娘子出面，以扬州盐商巨富‘安夫人’的身份，表示有意与史家合作一笔生意，或可助其缓解窘境。但需得其侄女史大姑娘亲往扬州，代为接洽联络，以示诚意。如此，既全了史家颜面，又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由不得他们不放人！”

此计可谓精准狠辣，直击史家要害！既给了对方无法拒绝的利益，又给了湘云一个光明正大、甚至是被“需求”的理由离开！

众姐妹闻言，皆眼前一亮！

“此计大妙！”宝钗赞道，“如此一来，云丫头非但不是去玩乐，反倒是为家族出力了！”

“正是！”探春抚掌，“她那叔婶只怕要欢天喜地地送她出来！”

黛玉也抿嘴笑道：“还是五妹妹心思巧！”

计策已定，怜春便通过安娘子，依计行事。果然，史家那边一听说有扬州巨富愿意合作，且只需侄女过去走个过场，简直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答应，甚至主动催促湘云早日动身。

当湘云得知自己竟能与众姐妹一同南下，且还是以“为家族出力”的名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拉着姐妹们又笑又跳：“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那两个‘阎王’、‘夜叉’了！还可以和你们在一起！”

看着湘云灿烂的笑脸，众姐妹都欣慰地笑了。虽然各自前路仍未知，但至少此刻，她们凭借智慧与互助，为自己，也为彼此，争取到了一段远离风暴、共同前行的宝贵时光。

南下的队伍，愈发庞大起来。一股崭新的希望，在这群少女心中悄然萌发。

第133章

诸事商议停当，南下之势已成。这一日，探春、怜春、黛玉、惜春、宝钗、湘云，连同已确定同行的迎春，姊妹七人齐刷刷来到贾母上房，黑压压跪了一地。

贾母正歪在榻上由鸳鸯捶腿，见这阵仗，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今儿是什么风，把你们这些猴儿都吹到我这儿来了？还这般郑重其事地跪下，快都起来说话。”

探春作为代表，抬起头，语气恭谨却坚定：“回老祖宗，孙女们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我们姊妹几人，想求老祖宗恩准，一同随环兄弟南下扬州。”

贾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坐直了身子，目光锐利地扫过底下跪着的每一个孙女：“什么？全都去？胡闹！”她声音陡然拔高，“环哥儿是去外任，你们当是去游山玩水不成？一个个都跑去像什么样子！探春，怜春都是环哥儿亲姊妹分走的！迎春去散心便罢了，怎么你们也跟着起哄？还有林丫头、四丫头、宝丫头、云丫头！你们……你们这简直是胡闹！”老太太显然动了真气，胸口微微起伏。

鸳鸯忙在一旁替她顺气。

黛玉抬起头，未语泪先流，声音哽咽却清晰：“外祖母息怒……并非孙女们胡闹。实在是……实在是玉儿近日夜夜梦见父母，心中痛楚难当。父母灵柩远在苏州，玉儿身为独女，不能常去祭扫，实为不孝。如今姊妹们南下，路途有伴，且扬州离苏州甚近……玉儿只想求外祖母开恩，允我随行，至扬州后，求政舅舅或环兄弟派人护送我去苏州父母坟前磕个头，烧炷香，略尽人子之心……求外祖母成全！”说罢，叩下头去，肩头耸动，悲切不已。

贾母最疼黛玉，又最重孝道，闻听此言，如同被捏住了软肋，看着黛玉哭得梨花带雨、哀切恳求的模样，那斥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剩下心疼与酸楚。她长叹一声，老泪滑落：“我的儿……快起来……是外祖母不好……忘了你的苦处……你想去尽孝，是该当的……该当的……去吧，去吧……”她挥挥手，算是允了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