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细看了看帖子，轻声道：“帖子写得恳切，且指明了请我们姐妹几个，想来是知道我们在此，特意相邀。若是不去，确实不妥。”

湘云拍手笑道：“去！为何不去！整日闷在园子里也怪无趣的，正好去宥阳逛逛，听说那边景致与扬州又自不同呢！”

迎春有些怯怯地道：“只是……我们如今这般身份，去参加婚宴，会不会……”

惜春淡淡道：“既然人家下了帖子，便是以礼相待。我们依礼而去便是，何必自轻身份。”她虽不喜热闹，但于这礼数规矩上，却看得分明。

宝钗沉吟道：“四妹妹说的是。我们虽非昔日，但亦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受邀赴宴，并无不可。只是需得准备一份不失体面的贺礼才好。”

正商议着，又有丫鬟来报：“三姑娘从李府回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探春已笑着走了进来，她如今做了妇人打扮，气度愈发沉静干练，眉宇间洋溢着满足与从容。她手中也拿着一封同样的泥金请帖。

“我正为这事回来与你们商量呢，”探春扬了扬手中的帖子，“盛家也给我下了帖子。婆婆说，盛家与李家也有些往来，算是世交，这门亲事是应当去的。我想着，正好与姐妹们一同前往，彼此有个照应。”

见探春也收到了帖子，且李府也支持前往，众人便再无异议。怜春心中那点异样感也被冲淡了些，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既然决定要去，接下来便是商议行程和贺礼。宥阳距扬州有几日路程，需得提前动身。宝钗负责拟定礼单，既要符合盛家书香门第的品味，又不能过于奢华惹眼，最终选定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两匹苏杭最新花样的妆花缎、并一对寓意佳偶天成的赤金如意簪。

怜春则与安娘子安排车马船只，以及随行伺候的人。她决定带上鸳鸯和晴雯，宝钗带莺儿，黛玉带紫鹃，湘云带翠缕，迎春带司棋，惜春带入画，探春自李府带侍书和另一个丫鬟。又安排了几个稳妥的男仆和婆子跟随。

王熙凤身子尚未完全康复，不宜长途劳顿，便留在百花苑中，与平儿、巧姐儿看家。薛姨妈与王夫人、邢夫人、赵夫人则在退步园安居。

一切准备停当，到了出发那日，几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载着怜春、宝钗、黛玉、探春、迎春、惜春、湘云七位姐妹，并一众丫鬟仆妇，离开了百花苑，前往码头，改乘早已备好的客船，沿着运河，向着宥阳方向驶去。

船上，姐妹们聚在舱中，凭窗远眺两岸风光。初夏时节，草木繁盛，水鸟翩跹，景致宜人。湘云最为兴奋，指着窗外说个不停；迎春和惜春安静地看着；宝钗和探春低声商议着到了盛家该如何应对；黛玉则倚在窗边，看着流水悠悠，不知在想些什么。

怜春独自坐在稍远些的位置，望着浩渺的江面，心中那“盛长梧”、“康允儿”的名字，又不期然地浮上心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依旧萦绕不去。

“或许……只是错觉吧。”她暗自摇头，将这份疑虑暂且压下。无论如何，此行是去参加一场喜庆的婚礼，见一见这门几乎断了联系的远亲。至于那莫名的熟悉感，且行且看吧。

客船破开平静的水面，向着未知的旅程驶去。

第179章

客船沿着运河夜航，月色如水，洒在漆黑平静的江面上，泛起粼粼银光。白日里的喧嚣已然沉寂，只余下水波轻拍船舷的规律声响，以及舱内姐妹们均匀的呼吸声。怜春却无甚睡意，独自披衣坐在舱窗边，望着窗外流动的夜景，心中那关于“盛长梧”、“康允儿”名字的异样感，如同水底暗流，不时翻涌上来。

正凝思间，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惊呼声、哭喊声，还有噼啪作响的、不同寻常的爆裂声！怜春心中一凛，猛地站起身，凑近窗口极目远眺。只见下游不远处，一艘比她们这客船稍大些的官船模样船只，竟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将那片水域映照得如同白昼！更令人心惊的是，火光映照下，可见几艘快艇如鬼魅般围着那大船，隐约有持刀人影跃上大船甲板，呵斥打斗之声随风传来！

“水匪！”怜春心头一紧。这运河之上，虽比不得外海，但遇到剪径的水匪也并非奇事，只是敢对官船模样的大船动手，还纵火行凶，这伙匪徒定然非同一般！

“安娘子！”怜春立刻低声唤道。

一直守在舱外的安娘子应声而入，脸色凝重：“姑娘，看到了。是水匪劫船，还放了火。”

“我们的船加快速度，靠过去！但不能太近，以免被波及。”怜春当机立断，“你立刻带上我们船上所有会水的、身手利落的男仆，乘小艇过去，看看能否救援！记住，以自保和救人为先，莫要与匪徒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