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113)
作者:风歌且行
杜岩却小声提醒她,“纪姑娘,请随我去楼上吧。”
纪云蘅点头,随杜岩上了楼。
茶楼的二楼处清静许多,都是独立包房,装扮得极为风雅。
杜岩似早就安排好了房间,将纪云蘅一路引过去之后,让下人推开了门。他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纪云蘅先进。
纪云蘅回头看了一眼,与纪家的车夫对上视线。
那车夫就道:“大姑娘,小的在门外等您。”
她点了下头,随后踏入了包房之内。
茶楼的雅间算不上大,装潢布置以竹青色为主,四角都摆着盆栽矮竹,矮桌和水墨屏风摆在一处,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烟香气息。
纪云蘅抬步往里走,余光似乎瞧见了什么,转过头去,紧接着就看见对面的一面空墙上,挂着一幅比寻常画卷要大上两倍的画。
她一下子站定,怔住了目光,直直地看着。
那是一幅人像画。
话中是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身着大红色的袍子,头戴簪花官帽,高坐于马上。
浓烈的赤红与漆黑的墨融合在一起。男子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意气风发的姿态几乎跃然而出,犹如奔腾的溪流,汹涌地将纪云蘅卷入其中。
她在这画中的人身上,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是绚烂的,张扬的朝气。
在他的身旁,便是洋洋洒洒的一句诗。
纪云蘅出神地望着,情不自禁地低声念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裴寒松,字梦舟”杜岩在她身旁站定,同样望着那幅画,说道:“这位便是当年两榜进士出身,大晏建立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郎。”
“也是——”他转头,看向纪云蘅,“纪姑娘的外祖父。”
“当年他高中,着官袍游京城,是皇上下令要宫廷画师作了这样一幅画,你看那边上的诗,便是皇上亲笔所题。”
杜岩说道:“据说不论当年的春风如何喧嚣,也吹不落裴大人头上的簪花。”
大晏最年轻的状元郎。
他身着红袍打马游街,赢得一路敲锣打鼓的欢送与赞扬。
春日艳阳下,风华正茂时。
皇帝亲笔为他的人像画题诗,更是无上的恩宠。
纪云蘅虽没有亲眼见过外祖父。
但她光是看着这一幅画,就能想象得出曾经的年轻状元郎,是多么万众瞩目,风光无量。
杜岩走到矮桌处坐下来,将茶具一一摆好,开始煮茶。
“不过这是幅仿品,真迹在何处,我也不得而知。皇上亲笔所题的画卷是买不到的,也没门路,纪姑娘将就着看吧。”
纪云蘅沉默地看着画,没有应声。
杜岩倒也并不介意她的不理睬,兀自冲泡着茶,忽而又叹道:“只可惜后来呀,这裴大人一朝被下罪,革职关入大牢之中,便再也没能走出来。纪姑娘可知裴大人是因何罪而死?”
纪云蘅低低道:“我听说,是贪污。”
杜岩道:“也确实是这么定罪的,可有件事世人并不知。听说当初裴大人下狱之后,以自己的鲜血铸书,写的便是满篇的冤枉,直到死前仍不肯松口认罪。”
纪云蘅转头,迷茫的目光落在杜岩身上,惶然问:“什么?”
“朝廷里的事儿,谁都说不准。当年裴大人在朝中如日中天,步步高升,虽说还是个三品官,手中的权力却能与左相抗衡。权柄越来越大的官,在皇上面前逐渐就不再是得力助手,而是潜在的威胁,皇上怎么可能不忌惮?”杜岩说道:“所以当年泠州那桩贪污大案,或许只是一场局而已。”
杜岩将话说得不分明,纪云蘅默默地思考着,想了许久才说话:“你是说,是皇上害了我外祖父?”
他吓得赶忙咳嗽两声,摆手道:“可不敢胡说,我只是听说了这些话,再说与纪姑娘听而已。很多时候,人所站的位置不同,思考出的结果和利弊自然也就不同,究竟是什么答案,还是要纪姑娘自己想才是。”
纪云蘅静默不语。
她的表情呆呆的,与其说是思考,倒不如说是出神。
“只不过……我倒是还听说了一件事。”杜岩看着她的表情,缓声开口道:“当年那场局虽然死了很多人,但也有侥幸活下来的。其中有个猎户,就曾目睹了做局之人的密谋现场,听得他们如何从上面获得了构陷裴大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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