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纪事(126)
作者:乔小懒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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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夫辛劳!”巷中,那户人家的娘子将顾清稚送出,口中仍不住言谢,连连躬身道,“没有您,我家虎儿还不知该如何,还要劳您这么晚了过来。”
“哪里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没有娘子前前后后衣不解带照顾,令郎的痘疹也不会消得如此迅速。”
妇人闻言,思及一事,眉间不由得覆上薄怒:“若非他老子爱当甩手掌柜一概不管,哪需我三日三夜不合眼!我那家里人其他事一概无能,吃喝赌戏倒是无一不全,儿子生了重病在家也不来过问,若是虎儿真有个三长两短,无非我和他拼命便是。”
愤懑话一出,妇人自知失言,赧然地提了提唇畔,视着顾清稚干笑道:“大夫您瞧,我一生气即口不择言,外扬了家丑,您只当我无知便是。”
“哪里是娘子之过。”顾清稚身体却贴她更紧,揉上妇人的肩,“娘子肯跟我说这些,那便恕我直言,您就只当家中唯有您和令郎两个人,平日绝不做第三碗饭,不烧三个人的水,全然无视他,再瞧瞧您夫君急不急。”
“何尝不是呢!”妇人笑着应她,“明儿我便让他饿一日肚子。”
“娘子就送至这儿即可。”顾清稚止住妇人还欲走出巷子口的脚步,微笑着望她憔悴面庞,“令郎是您亲生骨肉,可怜天下父母心,您为他如此焦灼都是人之常情。只是目今他已安然无恙,您看您的眼圈都熬红了,娘子也当为自己多作考虑才是,快回去歇息罢,莫要熬坏了身子。”
“大夫也是。”妇人感念地盯着她诚恳神情,“瞧您这般瘦弱,女医这行定是劳心费神,您也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tຊ。”
“多谢娘子关切,我这便告辞。来日再有状况,随时寻我便是。”顾清稚弯了弯腰,与妇人辞别后转身出巷。
孰料,视线甫触及巷子外,即见一人迎风而立,仿佛等待多时。
眉梢微蹙,她侧过身子,全然作没瞧见,径直绕路。
“七娘。”张居正唤住她。
顾清稚继续当没听见,脚步不停。
“清稚。”
眼见她将行至大路,张居正心头一灼,拦她身前:“小稚。”
“……我饿了。”顾清稚道。
“我带你去夜市买。”
“我自个儿去。”
“我请你。”
“我有钱。”
“……”张居正道,“我之错。”
“可不敢教张相公认错。”顾清稚悠悠视他。
“我是错了,无甚可否认。”
“你前一句话是甚么?”
“我之错。”
顾清稚嘴角一撇:“再前。”
“我请你。”张居正欲去牵她,“食多少皆依你。”
她躲了他伸来的手,自顾自向前走去:“你记着付钱。”
烧鸡铺、甜水肆、便宜坊烤鸭、糖果子行……
喧嚣的烟袋斜街,张居正目睹顾清稚在一刻钟内从各铺行进进出出,无不满载而归。
“我未带随从。”他怀中捧了沉甸甸一大包吃食,不禁出言提醒。
顾清稚瞥他:“张相公不是有气力么?”
可这让他如何再能够挽她手。
但这终不能明言,张居正将话咽回,道:“七娘欢喜即可。”
她嘴上说是饿了,实则全程拈着一袋蜜饯细嚼慢咽,足下极其悠闲,大有在此消磨时间之态。
“张相公为何不食?”咬完一颗,顾清稚眯眼问。
……哪里能腾得出手。
“我已用过晚膳,不饿。”
顾清稚唔了一声,旋即锁住他眉目:“我累了。”
“要我背么?”
顾清稚却将目光移开:“不劳烦您。”
张居正却随即叫了名脚夫,雇他把物什送回府中,又走至她身前,折下腰:“我背你回去。”
顾清稚也不推脱,顺势跳上去,展臂环住他的脖颈:“好了。”
颊侧蹭着她呼出的热气,拂得他心底细密作痒。
心绪纷飞之际,耳旁她的话音飘至:“张先生能快些吗?”
他仿佛在思索别事,未立时回应她。
片刻的缄默后,风中传来他的声音:”小稚。”
“嗯?”
“我向你道歉。”
她似是未听清,复问一遍:“张先生说甚么?”
“都是我的错处,无论你原谅与否,我都必须向你道歉。”
顾清稚却未开口。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失望瞬间袭入眸底,昨夜反复徘徊下思虑出的那番措辞竟不知如何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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