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纪事(167)
作者:乔小懒懒
“那我们去岸边坐坐。”
他回得毫无犹豫,顾清稚点头同意,遂牵着他手步至河畔,在挂着纱灯的梧桐树底寻了石墩坐下。
抬手接过缝隙间漏下的浅淡月色,她望向他:“今日的事,我都知道。”
如何能不知,街巷旁早有人以闲谈口吻提起,一个字不落全听进她耳中。
他笑了下:“区区一道弹劾,不要让它扰了我们。”
区区一道。
那是来自他门生的弹劾,他又怎会不耿耿于怀。
顾清稚追逐着他游移目光,而后定定锁住,将他心底事尽皆洞悉:“张先生很生气我也知道,傅应祯暗指你是三不足的王安石,你不愿被他这么形容。”
宋后史书多斥责王安石为奸臣乱政,张居正虽不如此认为,纵他自己被论为奸臣也无所畏怕,但他独独恐惧新政会被攻击为宋神宗时的变法,那将令他寸步难行。
他敛去那抹笑意,眉梢覆上忧容:“我以祖宗之法掩饰新政的改革意图,在奏疏中明言法令出自于《大明会典》,却还是挡不住舆论汹然。”
“挡不住那就别挡了,都是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哪有能看不出的,夫君再怎么掩盖也没什么用处。”她微弯十指,与他扣紧,“但那三不足之语不是王安石说的,是旧党们为了抹黑他强加的罪名,所以傅应祯的弹劾本来就没有理据,夫君又为什么要拿一句无稽之谈牵挂在心呢?”
一声长叹,张居正将她拥入怀中,指间流过的发丝柔软如水,缓缓摩挲过他的掌腹。
“你若是想回。”发顶传来他艰难词句,似在强忍着甚么情绪,“那便回去,一路千万小心,至那里记得常寄信予我。”
他知自己决然不情愿如此,但他也只想她能为之快乐。
顾清稚存心逗他,仰面道:“那我便待在江南不回来了,那里可是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谁去了会舍得回来呀?张先生你说怎么样?”
手指僵住,望着她烂漫笑脸,他忽然后悔方才的允诺,隐约害怕她会真的言出必践一去不回。
“我请求你回来。”他强自抑制颤抖的呼吸,“我无你不可。”
顾清稚埋首入他颈窝,任凭他手臂箍得愈紧,身旁却有行人脚步声经过。
她本想稍稍直腰,张居正以为她是生了赧意欲逃脱,搂着她将身体微微侧过,低声道:“怕甚么。”
“我不怕。”顾清稚笑起来,探首吻在他唇畔。
水流映着阑珊夜色宛转淌过,一望无际的萤萤河灯随之飘远,人们许下的愿望便也在灯火下悠长而去。
第66章
是时, 张居正上《请申旧章饬学政以振兴人才疏》,制定新的提学敕谕,合计一十八款, 涉及对士习儒风的整顿,对提学官、教官、生员的考核,对社会风教的严格把控,诸如此类, 自不待言。
其首款即为“不许别创书院”的禁令:
「今后各提学官督率教官生儒,务将平日所习经书义理, 着实讲求, 躬行实践,以需他日之用。不许别创书院,群聚徒党,及号招他方游食无行之徒,空谈废业。因而启奔竞之门,开请托之路。违者,提学御史听吏部、督察院考察奏黜,提学按察司官听巡按御史劾奏,游士人等许各抚按衙门访拿解发。」
此禁令一出,天下书院、儒人、士子无不震动, 只因此法严令禁止了提学官别创书院之举, 强调其对官学教官、生儒的督率之责, 用以加强其执掌职能。
也即意味,各学派门生不得再私自聚集讲学, 令民间学说肆意发展、批评时政的门路基本断绝, 提学官也不得再私相授受致使取士不公,一整天下儒学风气, 提振因民间讲学兴起而逐渐趋于衰败tຊ的官学系统。
一时舆论四起,纷纷物议充塞街巷。
日上树梢,墙畔萧萧绿竹飒然拂动,数年前栽下的梧桐如今已是亭亭如盖。
院内男女二人正伏案对弈,女子似埋首冥思苦想,而男子唇畔浅弯,抬眸注视陷入沉吟的女子。
“怎么执黑子还是输,罢了罢了,学不会。”顾清稚懊恼地扔了指间棋子,展下掀起的袖口,手扶膝盖起身欲离去。
“你若不乐那便不用学了,世上有趣之事不少,不必非得执着于此。”张居正温言,俄而亦随之离座,吩咐仆役收拾桌上棋盘。
张居谦和张敬修正于院落一角的水池子里逗那只乌龟,闻得这话,一大一小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心生腹诽:兄长/父亲在他们撂挑子不干时可从来不会如此说,只会冷语批评:“万物皆非一蹴而就,行百里者半九十,若就此半途而废,天下岂有可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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