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纪事(204)
作者:乔小懒懒
张居正不答。
她又道:“为什么一定要施以廷杖,贬官削职难道还不够吗?再不济,流放至戍所也行啊。”
张居正冷静道:“你在替他们求情。”
顾清稚反问:“那张先生会听么?”
他咬牙不答。
顾清稚随即掀开盖被,作势要下榻:“那我自己找皇帝求情去。”
“待着,别动。”张居正扣住她手臂,将棉被掩回她双肩,铁青面色终是和缓少许,“你身体不好,莫要乱跑。”
“那张先生亲自帮我去是么?”顾清稚就着他的手抬起,冰凉的脸颊贴向他的手背,“我就知道张先生最听我的话了。”
他僵了僵,却没有抽回手,瞳眸中映出她苍白无血色的面容,触得他心头一软。
“你好好休息,莫要再想这些事情。”隔了半年的光阴,他俯下身拥住她的身躯,似欲将绵长的思念与岁月揉入骨骼里。
“我会妥善处理,你无须费心。”
“好。”顾清稚笑答。
“你只需好好养病,其余诸事一切有我。”
顾清稚回道:“可我那是装的,我是医生呀,自己的身体好不好我最清楚。我晕倒只是怕你一时偏激做出不管不顾的事来,那样我会心疼。”
心脏猛地收缩,仿佛纤细的针尖渗透血脉,蔓出丝丝酸涩痛意。
张居正附她耳畔,低声说:“我在此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
顾清稚伸出手腕,勾了勾他的指尖:“张先生不许骗我。”
炽热掌心裹住她失去温度的手指,他喟叹:“怎会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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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中躺了几日,未闻得那五人受廷杖的消息,只是悉数被贬谪出京,顾清稚听了还是长舒一口气。
王瑛前来过府探视,见她神采依旧,无几日便恢复了不少,于是安心被她拉去什刹海看水景。
又寻船夫划了半天小艇游览,船上王瑛柳眉拢有心事,却一直未曾开口。只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琐事,叙说了一些蓟镇趣谈。
“七娘,元敬寄予相公的那封信,相公看过不曾?”沉吟良久,王瑛终于问起。
顾清稚不打算隐瞒她,点头答:“看过。”
王瑛静静端看她神色,攥紧袖侧,问道:“相公可有甚么反应?”
顾清稚当然不能直言张居正阅过信后的表态,怔忡一刻,回她:“……夫君没说甚么。”
意料之中的回答。
王瑛挽上她的手臂,眼眸诚恳:“元敬待相公素来秉持耿耿之心,相公与他相交多年,定能领会。即便于夺情事上起了分歧,那也是因为元敬满腔关切所致,他希望相公回乡服丧,绝非是因旁人所言望相公恪守礼教,尽人子之义,元敬亦视之为迂腐之论。他只是不愿相公蒙受谩骂,七娘必也不愿意,你能否劝劝相公,让他收回成命?”
顾清稚视进她的眼底,摇摇头:“瑛姐姐原谅我,我知道戚将军与姐姐俱是好意,但在这件事上我和夫君有着相同的想法。”
她声音柔和,眸中却透出不容反驳的坚定,王瑛叹息:“七娘总不好看着张相公被满朝误认为留恋权柄,贪求高位之人。”
“他尚且不惧,那我有什么好怕的呢?”顾清稚道。
王瑛吞吐数息,也未松脱开扣着她小臂的手,叹道:“七娘果真坚强。”
“但是无论如何,”缓了缓,王瑛手挽得愈紧,“元敬与张相公,我与七娘之间情谊永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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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茫然四顾,一径里皆是梧桐萧萧之声。
亦如朝野弹劾叱骂如雪片飞来,试图压弯他清瘦如竹的腰背。
「大学士张居正擅作威福,蔑祖宗法,位极人臣,反不修匹夫常节。」
「然不知居正之在位也,才虽可为,学术则偏,志虽欲为,自用太甚。」
「亲生而不顾,亲死而不奔,犹自号于世曰我非常人也,可谓非常人乎?」
门客宋尧愈劝说之言仍在耳侧萦绕:“相公留,天下苍生幸甚,相公去,天下万世幸甚。”
——相公您若留下,将有利于社稷。可您若离去,则再也不用背负万世恶名。
是谋求生前身后的清誉,还是继续孤身前行,抉择权只握在他一人手中。
不知何时,顾清稚轻轻踱至他身旁,望着那双仓惶眸子,倾身抱住他。
“世上没有可以兼得的事物,选了一个便必须舍弃另一个。”她说,“但我知道你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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