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千歌犹豫着说道：“或许，她担忧的并不是我。听说她今日，去看了陆慎的比赛。”

秦扶春：“今日陆慎比赛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比赛，你母亲一定是去看你的。”

百里千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淡的苦笑。

他漆黑的眸子看着秦扶春，总是鲜亮清澈的目光第一次染上了可以称之为阴郁的东西。

“不，她是去看陆慎的。”

他甚至亲眼看到母亲的身影从他的比赛台前掠过，最终停在了陆慎和卢踏雪的比试台前。甚至在昨天，母亲也曾有意无意和他打听过关于陆慎的事情。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加上今夜这次，便不是意外了。

而且，不止母亲。

从那日妖兽事情，陆慎和那群散修凑热闹让父亲下不来台后，父亲竟然私下里对陆慎也颇为赞许，知晓他便是之前君妫和长老都想要带回来的天才少年，更是不经意便会提到陆慎，甚至会说，如果陆慎不时命途多舛，自小流浪成了散修，而是在无剑宗做弟子的话，那麽如今陆慎的成就甚至可能在他之上……

而父亲每每提到陆慎时眼中不加掩饰的赞许和可惜，到他这里时，又会恢複成往日那种平静。

父亲看待他，与看待其他弟子并无不同。衆人都说，父亲看重他，对待他从来不像其他弟子那样严厉，但只有他明白，那并不是看重，而是不在意。

他认真修炼，刻苦修炼，父亲看他的目光平静。

他不修炼，叛逆，修为停滞，小时候和其他弟子打架时，父亲的目光还是那样平静。

唯一一次从父亲和母亲眼中看到平静之外的情绪，是他在筑基中期时，便御剑击败了金丹期初境的一位师兄，那时候宗门内的长老激动地对父亲说，他是天才，未来不可限量。

他会是未来带领无剑宗走向巅峰的希望。

那一次，父亲和母亲的眼中，有了除了平静以外的目光，而那之后，他修炼得越来越快，超越所有的同龄人迈入金丹，迈入元婴境界，成为了人人知晓的天才，无剑宗的小剑仙。

可他自己知道，他并非真正的天才，陆慎才是。

精英大会（十一）

“秦姑娘, 我有个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在秦扶春看来，百里千歌并不是一个容易与人交心的人，也更加不会像是一个会质疑自己实力的人。

但偏偏是这样一个, 所有人眼中的天才剑修，此刻，却问她：“你觉得, 若是明日我遇上了陆慎，谁会赢呢？”

秦扶春几乎不用想，“会赢的当然是你。你是元婴境界, 陆慎虽然今日突破的金丹境, 但是元婴和金丹之间的差距远远大于金丹和筑基期。百里千歌，你为何会觉得你有输得可能？”

百里千歌：“如果我再问, 若陆慎明日也是元婴境界，那麽他他与我比试，谁会输。我听闻他金丹受损之前，境界似乎已经接近了元婴。”

秦扶春：“那我觉得, 赢的也是你——”

秦扶春是不假思索说出这句话的，可是说完这句话, 秦扶春却愣住了。

前世, 陆慎的受损的金丹早就已经修补好了，那时候他在无剑宗比试时, 应该就已经是元婴境界了吧，那一次，陆慎是赢了百里千歌的, 百里千歌甚至因为这一战, 从此再不能提剑。

前世秦扶春和百里千歌除了逃亡的时候有过一次交集，其他的时候并没有交集, 而且因为执着于陆慎，所以陆慎赢了传闻中的小剑仙，她也丝毫不觉得惊讶。

后来陆慎在修仙界风生水起，他战胜小剑仙这一段便成为了更加寻常的一段经历，是别人茶余饭后的閑话，那时候的百里千歌虽然在修者的口中依然很强，但是那种强，只是单纯地为了衬托陆慎罢了。

但那眼前的百里千歌，是活生生的人，是这一世秦扶春曾预知并肩战斗过，也真正见识过他手中的那把花醉如何力挽狂澜的，所以，这一次，她没有了前一世的那种笃定。

前世，陆慎真的赢了百里千歌，是光明正大的吗？

百里千歌将秦扶春的怔愣看在眼中，说道：“你也觉得，若是他未曾遭受金丹受损之苦，与我一战，我未必会赢。若是他自幼在宗门长大，得到宗门庇佑，也许我这个小剑仙的称号，便该是他的了。”

陆慎未来会有个新的称号，剑神，远在仙之上。

但现在麽，他不一定会拥有这个称号，至少在东洲，秦扶春觉得，不应该让上一世的事情发生。

她既不想陆慎如愿，也不想百里千歌就此不在提剑。

“百里千歌，我并不这样觉得。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假设的，陆慎他现在的修为就是不如你，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便突破到元婴境界。这世界上的修者数以万计，每个人的际遇都不同，你为何要去想这麽多，你不应该只要想着，如何修炼，如何精进剑术，如何突破境界吗？我认识的百里千歌，应该是个心无旁骛之人，虽有小剑仙之命，但自己却丝毫不在意这个称谓，不骄傲，不自得，一心修炼，仅此而已。其他人其他事，不过是你修炼路上的过眼云烟，何必为此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