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250)
江盈知踩着海水往前跑,停在船边的时候她裤子早就湿透了,但她一点不在意,露出个很灿烂的笑容,“婶,你可真厉害,第一次划就能划这么远。”
“是啊,娘,再多练个十几天,划到渔港对你来说还不是小意思,”小梅夸完,又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苦恼啥时候能划得上船。
她俩说完,不远处的海滩上也纷纷叫好,王三娘从她们中间冒出头来,大声喊,
“巧女啊,划得好,再来一段!划回来喽——”
周巧女本来想学划船这事想了很久,一直没好说出口,其实刚看见船的时候,她的内心仍有忐忑,直到自己能真的划出去一段路。
这段海路对她而言是新的开始。
她就在海滩上大家的起哄下,在江盈知的指挥下,努力靠着船边左右的桨,一直摇着,从天色还亮,到逐渐擦黑,她终于学会了掉头,也抵达了海滩口。
她笑着说:“划个船可真不容易。”
“不容易的事情,你不也做到了,”王三娘推着船上岸说,“哪有啥不容易的事情,你就是力气太小,让小满给你找艘小舢板,一上船就会。”
“可别,那翻船更快,”江盈知拉着船上的绳,将船慢慢倒扣,又说:“要不婶,我教你游水,那这样翻了船也不怕。”
周巧女说:“成啊,等你哪天有空,可得早些,再晚点天就冷了。”
“放心吧,没空都给挤出空来。”
学了点划船的皮毛,有了猫,周巧女这晚上睡觉都乐呵呵的。
隔天早上起来,周巧女还想去喊江盈知,倒是她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脸疑惑地问,“昨晚下雨了?”
小梅打着哈欠,“下了啊,下得哗啦啦的,怎么阿姐你没听见啊。”
江盈知低下头在找桶,闻言回道:“那就对了,今日渔港是去不得了,赶紧出去捞海蜇吧。”
今早的望海,简直是红彤彤一片,那红色还起起伏伏,要是不知道的人,保准被吓得够呛,要嘀咕海里飘了啥东西。
但这一片红的,就是海蜇,也就海红,因为它来的时候,海面是红的。
每年夏末秋初,只要一有雨,起来一看,海蜇齐齐冒头,所以也有句俗语,“海浦雨汪汪,海蜇似砻(lóng)糠。”
多到海面压根不能行大船,桨在这些海蜇里压根都划不动,因为不是梅雨季个头小巧的梅蜇,而是个头大肉厚的伏蜇,现在是中伏过后。
海滩上站满了人,有人就抱怨,“早知道多买些明矾了。”
因为这些海蜇不及时用粗盐和明矾腌制,等着海蜇自己把体内的水排尽,那么海蜇就会变成一块上好的牛皮,煮不烂嚼不动,压根不能吃。
最后只能变成海边小孩的玩具,用木屐重重踩在晒干的海蜇上,它就会发出气球爆炸的声音。
“稻草网呢,快些拿来,”有汉子朝他媳妇说,“我赶紧去捕些来,你把明矾和盐备好。”
江盈知也急急忙忙的,她不会做三矾海蜇,周巧女和王三娘会,所以她也找稻草网,跟陈强胜一起捕海蜇。
海蜇的行进速度很慢,而且就算没有网,只要在它身上戳个洞,就能勾上来。
夏末的尾声一定是属于海蜇的,满望海的海蜇,全是小船在捕海蜇,海滩上站满了女人老人和小孩。
只要海蜇一上岸,立马拿着鲞刀,把海蜇的口部和伞部给切掉,放进水里涮了又涮,扔到旁边的桶里。
然后另一个人抓着手里捣碎的明矾,立即抹在海蜇上,慢一点都不行,一慢海蜇里的水会全部跑出来,立马软塌塌的,压根不能吃了。
这是第一矾,等再到明日一早放粗盐,过了几天再用明矾和食盐腌,这样三矾出来的海蜇,撕去外皮后,里头依旧剔透脆爽。
海上大家忙着捕海蜇,摇着明矾的小船一路划过来,喊,“卖白矾喽,谁家还要哦——”
只要他一过来,立马就会被拉过去,然后白矾被人成袋成袋地买走。
这一天海滩上什么味道都有,明矾的味道,海蜇的腥,还有烂海蜇的臭。
江盈知虽然不喜欢明矾,但是对于海蜇她是喜欢吃的。
尤其是凉拌海蜇,彻底泡水后,切成丝最后放点酱油醋糖,一点姜末和麻油,再来点拍好的黄瓜。这样的海蜇黄却剔透,嚼起来嘎吱嘎吱响,吃得就是一个爽脆,那种不同于章鱼和鱿鱼的韧。
也有不用这些调料,把海蜇泡好,反复搓洗到没了任何盐味,然后取出一罐虾酱,蘸一蘸,鲜香满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