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境通古代(182)
她呆愣片刻:“你再说一遍,我好像没听清。”
谢期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甚至补充得更清楚:“谢家共六十七口人,上至耄耋下至婴孩,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孟萝时刹那间觉得世界观崩塌了,香气四溢的菜也变得索然无味。
她一直觉得从某种程度来说孟怀瑜是个疯子,身为封建时代的女子想要颠覆一个王朝,不亚于痴人说梦,将脑袋时刻拴在腰上,稍有不顺就会死得四分五裂。
现在又出现了另一个疯子。
“为什么啊,他不是谢家人吗。”
谢期垂着眼,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饭菜,脑海中是谢承安幼时的画面,他和孟萝时不同,从进入古代世界开始,便暗暗告诫自己,这是虚假的梦境。
因而冷眼旁观着谢承安从万千宠爱里出生,在战火中颠沛流离,最后隐姓埋名成为谢家厌弃的遗孤。
他的中二病只维持了一段时间,在填报志愿时因怀疑自己脑袋有问题后彻底消失。
“理论上来说,谢承安是混血。”谢期拿起一侧的汤喝了一口,慢吞吞道,“七岁之前他在慕德漠草原,七岁之后被送回中原谢家。”
慕德漠草原……
孟萝时轻皱了下眉:“我怎么好像听过。”
谢期夹菜的手顿了下,抬眼看向冥思苦想的孟萝时,提醒道:“永康十五年,慕德漠草原上唯一的番邦覆灭,在当时是尽人皆知的重大喜讯。”
“哦。”她放弃继续搜寻脑海的记忆,不解道,“两者有什么关系吗,谢大人为什么那么恨谢家?”
“孟家落败后,孟怀瑜受的所有苦难,谢承安在谢家全部经历过,且长达十年。”谢期轻叹了口气,那些本该被他遗忘的画面层出不穷地闪现。
一幕幕宛如连环画。
谢承安的母亲谢若若是谢家的三姑娘,十六岁逃婚离开冀州后一路北上,不慎入了当地山匪的地盘,被抓起来充当压寨夫人。
成亲当夜,离京回慕德漠草原的番邦使团路过此地,出于好心剿了这帮盘踞已久的山匪。
谢若若前十六年在闺阁大院里长大,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被救下后义无反顾地跟着番邦使团离开祁国地界,去了慕德漠草原。
她在草原上自由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会了骑马、射箭和捕猎,这是她在冀州连做梦都不敢梦的东西。
两年后她嫁给二王子,生下谢承安。
谢承安在充满爱意和自由的草原成长,没有意外的话,会跟其他的兄弟一样,成为草原的狼。
永康十五年,祁国军队踏上慕德漠草原,沉重的刀枪碰撞声打破了安宁的夜晚,谢期至今回忆起来,仍觉得无比心悸。
殷红的鲜血和炽热的火焰交织,宛如地下涌上的炼狱,在草原无尽翻滚,目光所及尽是断肢残臂,血肉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最后摔得七零八碎。
二王子调离一支铁骑试图护送谢若若和谢承安离开慕德漠草原。
生死之际,谢若若将谢承安抱上马后,头也不回地奔赴丈夫而去,最终死在祁国将士的刀下。
七岁的谢承安已经能记事,更能分辨发生了什么事,因而他在哭闹和血红的画面里,牢牢记住了将军的样貌。
恨意让他深刻在骨子里,每日每夜一刻也不敢忘却。
他原以为九死一生也要去的地方是另一个庇护所,却没想到截然相反。
谢若若的逃婚让谢家在当地的名声一落千丈,男方家断绝了与谢家的所有合作往来,在冀州抬不起头的谢家将这一切都怨在谢若若的头上。
谢承安的到来让他们的发泄口有了实质,养在狗窝里,吃着泔水混搜饭,时不时地拳打脚踢,钻□□,几次差点饿死……
他熬了整整十年,谢期也看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谢承安埋藏在心底的仇恨被滋养成参天大树。
且隐隐有了吞噬自身的苗头。
热闹鼎沸的食堂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安静,碗筷碰撞的声音嘈杂又凌乱,孟萝时没经历过战争,也没亲眼见过。
她见过的最残忍的一幕,是两年前城门口战死的尸体,数不尽也望不到尽头,死相难看的,腐烂的,蛆虫攀爬的,万人坑般乱糟糟的拥挤在一起。
她看着孟怀瑜在那堆尸体里扒了很久,才翻出万箭穿心而死的孟将军,以及面目全非的假弟弟。
“祁国重文轻武,为何要攻打慕德漠草原上的番邦?”她放下筷子,看着桌子对面出神的男人,奇怪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草原距离祁国地界非常远,攻打下来也没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