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翠娘提到杨游元，程芫不禁想到他这么些年还没放下心中的执念，总是会特意去她脚店，或是制造各种巧合的相遇向她招呼问好。

记得有回，他在一场“偶遇”中向她分享了一个好消息，他在今年的春闱中了进士，第二十八名。

那时，她只是看着他，淡淡回了一句：“杨公子，恭喜。”

只因这个消息，与她无关。

应声后，程芫便离开了小院。

开一家店十分辛劳，程芫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宿在了脚店里，翠娘不放心她宿在脚店，便和林开宏商量了一番。

没过几天，二人便将原先住处转卖了，随后又在东街临近脚店的地方重新买下了一处小院。

脚店和住处的距离近了，在两处往返的时间也大大缩短，这让翠娘安心不少。

程芫回到店中，招来一伙计问道：“今天有消息吗。”

“还是没，今天传得最多的消息说的是一只军队打了胜仗，已经快到长安了。

程芫挥去伙计，回到里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整整三年，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林宗义，你究竟在哪儿……

*

还未入夜，一只队伍便驻扎在离长安十里之外的空地上。

很快，夜色席卷着气势汹汹的篝火，在空中翻飞跳跃，随风摇曳。

主帐中，正充斥着喜悦的笑声，唯有一人坐在席间，与周遭的事物格格不入。

此刻，林宗义目光炯炯地盯着手边的酒盏，神思已不知飞向了何处。

征战的日子匆匆逝去，与一众将士在战场奋力杀敌的场景时至今日，仍历历在目，林宗义庆幸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从刀刃之下活了下来，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在这里肆意享乐。

他从淮京离开，一走便是三年，那迟迟未到信件至今也没有音讯，而在无数个日夜里，他心中所念的，只有一人。

芫娘，我好想你……

主位上的人正举着杯盏笑得开怀，目光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朝一处睨去。

“林宗义。”

闻声，林宗义起身，朝主位走去，恭敬道：“将军，唤属下何事。”

谢濛盯着直直眼前的汉子，心中腹诽一阵：打了胜仗他怎这副模样，难不成有心事？

“过来，坐。”谢濛挥手道。

林宗义照着话坐在了旁侧，随后听谢濛说道：“你可是觉着别扭？”

“今日叫你入座席间，只因念你曾经救过本将一命，又在军中表现甚好，本着感激之意，并无旁的意思。”

听后，林宗义回道：“将军好意，林宗义铭谢在心，属下并没有觉着待在此席间别扭。”

“这样啊……可本将瞧你似乎藏着心事？你可是因为本将欲要加奖你那回，你当时脑热推拒了，如今又觉得可惜，所以心生悔意？”

林宗义还未张口，又听谢濛大方地说道：“哎就因这事儿啊？这有什么！本将再赏你便是！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见谢濛自顾自说着，无法打断上峰的话语，又担心自己拂了谢濛的好意，将他得罪招致杀身祸端。

之前那些奖赏，不论是加官还是赏赐金银财宝，林宗义都谢绝了，只因他觉得他不需要那些东西。

而如今心中的念想愈发深重，谢濛又再次提及奖赏，一时间，脑中似生出了新的想法。

林宗义沉思片刻，随即抱拳回道：“将军，属下愿将赏赐换作成一个请求，还望将军成全！”

“请求？你先说说来听听。”

“林宗义还请将军替我寻到心中所念之人。”

哟，心中所念？

谢濛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问道：“是女子啊？”

见林宗义点头，谢濛大口喝下酒水，不禁摇头感叹一番：“哎，自古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你亦是如此呐！”

“好，本将允了！”

随后，林宗义将一些信息说与了谢濛，回忆的间隙中，想到曾经的点点滴滴，又补充道：“将军，她与我曾是街头卖拌菜的小贩，拌菜摊应当是能寻到她的地方。”

饮酒间，谢濛十分好奇林宗义与这名女子之间的事迹，又与林宗义闲聊了一阵。

话语间，谢濛打着酒嗝感叹道：“林宗义，你当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可如今已时过三载，若寻到那名女子…她早已嫁作他人妇，你又当如何？”

一阵静默间，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能寻到她已是极好，至于…她嫁给他人，若她的丈夫待她极好，日子过得美满幸福，我自然为她…高兴。”

“是吗，这话听着倒是十分阔达，可你当真是甘心么……”

谢濛无心说的一句话瞬时牵扯出林宗义心中一股酸涩之意，那轻置在膝上的大掌不知觉合成了拳，握得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