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宴细心切烧鸡的动作一顿，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好，我知道了。”

艾兰没说话，只是微微仰起脑袋看着眼前人。

“不用担心。”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花宴主动开口了，“有时候，人越是用力的想要攥紧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什么，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我只是回家了，花宴。”艾兰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很多，“但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会一直记得你。”

花宴微微愣了一下，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此刻房间内的另一个人，泛起点点波澜的目光深处似是含有某种深意。

如此好几秒后，花宴略一点头，那张相当招摇的漂亮脸蛋上浮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那就好，看来卖河灯的老板并未骗我。”花宴说：“一起真心许过愿的人，是不会忘记彼此的。”

这下，轮到艾兰愣住了。

她的脑子里顺势回想起了那个意义非凡的元宵节夜晚。

难怪。

艾兰想。

难怪花宴要去桥上，难怪他后面要拉着她去买河灯、放河灯。

原来……不是为了许愿啊。

原来……他是为了她。

他害怕她忘了她。

鼻子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酸涩感，艾兰低下头，尝试压抑住这阵突然涌上的泪意。

“花宴……”她尽量以正常的语调开口道：“如果……如果你在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知道我早晚会离开，你还会……”还会选择靠近我，喜欢我吗？

“会。”都没等艾兰把话说完，花宴便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明白她想问什么，他完全清楚她在犹豫、难过什么。

“艾兰。”花宴很认真也很温柔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或许对你来说，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很特殊，很不真实的，但我不一样。”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艾兰抬起头看向眼前人，两人间的距离是这样近，艾兰能从对方眼底看见属于自己的倒影。

当然，她也能听见他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确定——

“艾兰，你是真实的，你就是我完完全全的真实，完完全全的选择。”

艾兰眨了眨眼。

她耳边似是有一道惊雷落下，劈得她浑身战栗，退无可退。

她抬头看着花宴，男人本就精致完美的眉眼被屋子里的灯光勾勒得更加艳丽，有光透过敞开的窗扇，映在他的深色眼眸里，如碎钻般闪烁漂亮。

在虚实相接的光线间，艾兰恍惚有了种自己正身处梦境中的感觉。

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复杂的千言万语汇到她嘴边，却成了一句，“但你骗了我。”

“什么？”

艾兰被自己哽住了，但她又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干脆硬着头皮继续道：“你最开始骗了我，假装成漂亮姐姐故意接近我。”

花宴失笑，“这种时候应该说这个吗？唉……”他叹着气抱怨道：“真记仇啊。”

嘴里说着记仇，花宴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埋怨不快，他脸带笑意的对上了艾兰有些紧张的眼神，干脆道：“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一开始就不应该骗你。”

“啊不是……”艾兰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我没有……”

“但我以后不会了，我保证。”花宴继续说：“不会再有任何欺瞒，任何谎言。”

“花宴……”

“谢谢你，艾兰。”道谢的话说的毫无阻碍，理所当然。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能出现在我面前。”

谢谢你……愿意这样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眩晕的感觉，想要逃避的感觉。

但这一次，艾兰没有回避。

她强迫自己一直注视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它像最原始的宇宙星海，神秘，唯美，包容一切。

她突然意识到——意识到他们从某个时刻开始交错、纠缠的命运，它究竟蕴含着多特别的意义。

是缘分的巧合，是本不应该存在，是并不自知的靠近、信任，直到它慢慢转化为某种依赖、某种习惯、某种珍贵而独一无二的情感。

融入花宴的人生，融入艾兰的人生。

融入他们两个……本来没有任何重合的生命中。

面前的视野突然变得有一些模糊，但艾兰并没有回避，更没有假装。

她就这样微笑着注视着那个人，在她一下变得模糊的视野中，依旧鲜明，依旧特别的那个人。

“……是我要谢谢你，花宴。”

是她要感谢他，感谢他的出现，感谢他的陪伴。

——也感谢他的放手。

花宴没有说话，他用无声的笑容代替。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被拉成仅此一根的丝线，串联起艾兰花宴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