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弟考科举(17)
最后一个考完骑马,陈淳祐前去考拉弓射箭。不知是拇指受伤,还是压力太大,最终只射中了五箭。
天色逐渐暗下来,傍晚的风越来越凉。校场上只留下稀稀拉拉几人,陈淳祐将象骨扳指还给宁毓承,一个急转身,踉跄着脚步走到草垛边,弯腰在地上捡拾散落的箭矢。
宁毓承坐在廊檐下,望着宽敞校场上,弓得笔直的瘦弱身影,仿佛风再大一些,便能吹断他的脊梁。
陈淳祐将手上的箭矢放进箭囊中,他走过来,看到宁毓承还在,嘴唇蠕动了几下,声音堵在了喉咙口。
明明堂已经为他网开一面,他却落败了。明年也能再考,他连明日的路,都不知道在何方。
“走吧,不早了。”宁毓承站起身,朝学堂外走去。
陈淳祐默默跟在后面。到了大门前,宁毓承招呼他上车,他也没有拒绝。
宁毓承沉吟了下,问道:“你的算学考得不好?”
“不好。”陈淳祐终于发出了声,只是声音中带着哭腔。
“昨夜妹妹病得厉害,夜里难受得一直哭,我没能睡着,头晕得很。我算学成绩平时一般,考试时,愈发迷糊了,总是算不出来。”
陈淳祐说到这里,搭在膝盖上的手,紧抓住衣衫又放开,鼓足勇气道:“七郎,你可否借我一些钱,我去给妹妹请大夫治病。”
宁毓承叹息一声,看着陈淳祐与脸一样白的嘴唇,像壮士断腕一般的神色。他取下荷囊,将里面约莫二两左右的零碎银子,全部拿给了陈淳祐:“拿去吧,别想太多,好生照顾你妹妹阿娘。”
“嗯。”陈淳祐应了声,银子带着微温,握在手中却冰冷刺骨。
马车到了月河边,宁毓承要过河去,陈淳祐要往东边去药铺请大夫,便准备下车。
这时,陈淳祐的堂弟大牛颠颠跑了来,喊道:“大哥,大哥,大妹没气了,大妹没气了!”
第八章 穷生万病
先前方听到陈淳祐提到他妹妹,没想这么快就没了,宁毓承惊愕不已,陈淳祐同样一脸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问了句“大牛,你在说甚?”
大牛瘦弱的脸上只剩下双眼,看上去呆呆怔怔,重复道:“大哥,大妹没气了。院子黄婆子让我来找大哥。”
陈淳祐终于有了反应,身形踉跄了下,转头看向宁毓承,眼神空洞麻木,没头没尾说了句话。
“妹妹还没见过阿爹面呢!”
估计当时陈全进离家时,张氏尙有孕在身。陈全进一去五年,父女一场,却始终不得相见。
宁毓承感到莫名的难受,想要安慰陈淳祐几句,终究太过苍白,难以启齿。
陈淳祐已经急匆匆朝大杂院跑去,大牛忙不迭跟在他身后。巷道崎岖,一大一小似乎都走不稳路,左右晃悠,逐渐消失在沉下来的暮色中。
这时宁毓闵从学堂回来,看到宁毓承的马车,他站在旁边发呆,上前关切问道:“小七,你在这里作甚,难道是没考好?”
宁毓承回过神,喊了声二哥,“考试成绩尚未张贴,要过上两日才清楚。我刚从学堂归来,顺道带上同窗陈淳祐回家。他堂弟来报信,妹妹没了,我见他深受打击,很替他担心。”
宁毓闵听说过陈全进,闻言不禁皱眉,道:“他妹妹生了何病,怎地就突然没了?”
“我也不知,他阿娘病了些时日,前些天还没听到他妹妹也生病之事,应当是这些天的事情。”宁毓承摇摇头道。
宁毓闵思索了下,道:“他妹妹估计是过了他阿娘的病气,要真是这般,陈淳祐也可能染上病。走,我们去瞧瞧。”
宁毓承愣了下,想到宁毓闵书房的药味,问道:“二哥,你会医?”
“读书人都会读医术。”宁毓闵看了眼宁毓承,模棱两可答道。
士农工商,医者重要,在古时却地位低下。宁毓承估计,宁毓闵喜欢医,只能当做是闲暇时的消遣怡情,宁氏却不会同意他从事这个行当。
上次没进去大杂院,宁毓承也想去瞧瞧究竟。宁毓闵没坐马车上下学,便招呼他道:“二哥,我们且上车,离陈淳祐家还有一段路。”
宁毓闵却迟疑了,道:“小七,你还是别去了,仔细将病气过给你。”
“陈淳祐到了学堂考试,真有那么厉害的病气,学堂中的人大半都逃不掉。”宁毓承笑道。
宁毓闵震惊了下,旋即摇头道:“小七,你莫要危言耸听,哪有那般厉害的病气。”
“天花,霍乱,伤寒,难道不厉害?”宁毓承问道。
毕竟是在陌生的朝代,宁毓承不清楚这个朝代的病症,很是认真问道。
宁毓闵脸色微变,一把拉住了宁毓承,慎重道:“天花霍乱伤风皆药石无医,是瘟疫!若一旦传染开来,江洲府都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