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平阳不可谓不失望，那在黑夜中伸出的手终是僵硬的收了回来，一个回身，从马的另外一旁落下，背对着依旧跪在那里的卫青，“青乃将军，此事不宜。”她甚至都不敢回身去看他一眼，闭上的双眼再睁开之时她便已收回了那副儿女情长，她依旧是那个平阳公主，当今天子的亲姐姐。

卫青的喉间不停的涌动着，紧握的双拳不停的抠着地上的沙土，可他越是捏的紧，那沙土便是在他的指尖掌间流动的更快，任凭他怎么抓就是抓不住，终是一把起身握紧了剑，发出了来自胸腔的一声呼唤，“公主。”

失落连连的平阳公主背身而去是早已是泪流满面，她是那么的喜欢他，从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他，他的英武，他那隐忍克制下的雄心壮志……可横在她们之间的那道沟壑却是如此的难以跨越，甚至于踏出一小步，都好似被滚烫的热水撒在脚上，令人连连后退，他应有着大好的前程，平阳公主不愿误他，更不愿让他背上流言所伤，更令她胆怯的却是王太后的那一句，你是公主，陛下的亲姐姐……可当她真的看见活生生的卫青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是真的沦陷了，那一刻她甚至于愿意抛弃一切，只要他愿意牵起她的手，终究卫青的隐忍克制令她清醒了过来。可卫青的那一声呼唤，让她停下了疾行的步伐，却终究是不愿转过身去看他一眼，“将军可还是有事？”她的语气中明显夹在着一丝哽咽。

“公主……早些歇息……”千言万语终究只是化为了那么一句，今日之事他已是违背了律令，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他在乎平阳的名声，在乎深处宫中的卫子夫。

“今晚，多谢卫将军，明日我定会向陛下解释今夜之事……”行到最后，两人终究只是君臣关系，那千言万语未能开口的话，终还是泯灭在了心中。

卫青依旧是牵着马站在那里目送着进府，看着躲在门后的曹襄见到平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牵着她的手，看着那扇大门在自己的眼前慢慢的合上，抬眼望了望那大门上镌刻的“平阳侯府”四字牌匾，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句，“公主亦是青的恩人，是青在乎的人。”

卫青深夜大闹汝阴侯府的事，正当卫青都做好刘彻降罪的准备，甚至于就在家中等着降罪的诏书，却是一连三日都不曾有过动静，反倒是他一直在家中静闭了三日，门都不曾踏一步出去，直到卫子夫以家宴为由宣了他。

“臣卫青……”

“行了，都是自家人，坐吧……”一见到卫青打算行礼，卫子夫赶紧开口拦住了他，手上泡茶的工序却是不停。

她不言，卫青亦是不语，正襟危坐的样子，可当真是沉得住气，让卫子夫不由的摇了摇头，还是摆下了阵，“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平阳公主。”

卫青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下意识就是拿起了桌上的茶，“我不知姐姐说的什么……”

“阿青，你也许不知道，你啊，若是一紧张就会习惯性拿起身前的东西，不论它是什么，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年过年阿母做了炙肉，你迫不及待的就去偷吃了，事后阿母发现了，拿着棍子责问我们，你倒好躲在房里一连灌了三大壶水……”说起年少往事，卫子夫不由的轻笑了起来。

“还是大哥当时为了维护我……”卫青下意识的就想端起那已经空了的碗，拿到一半似是意识到什么，想要放下。

且不说卫子夫知晓前事，光看卫青的举动，她便是已然明了不少，“我提及此事，只是想告诉你，昔日有大哥护着你，以后亦是有我这个当姐姐的护着你。”她深知当年卫青和平阳可是整整蹉跎了无数岁月，两人在一起没多久卫青便是离世了，他是有憾的。卫子夫知道卫青所想为何，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更怕刘彻会多想，纵然深爱，为了卫子夫，他亦是会放弃的。

她一直不明朗如今的卫青是何心思，可从他那天的举动，她已是明了，纵然刘彻不曾多想，全听信了平阳公主的一番话语，事后还下旨重斥了夏侯颇，这也是卫青至今安然无恙的原因，全靠刘彻压下了此事，可卫子夫察觉到了卫青的不一样。

“姐姐无需为我担忧，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卫青苦笑了一番，转动碗的手终还是停了下来，“公主是我们卫家的恩人，公主是汝阴侯的妻子……”

“你若是想……”卫子夫不由的开口道，但凡卫青开了口，她是万死不辞也会替他如愿的，她不愿阻拦他。

“姐姐慎言……”眼看卫子夫要说出的话，卫青紧皱着眉头四周望了望，叹了口气，“姐姐马上就是皇后了，切不可……”他的语气之中尽是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