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小食堂(35)
如今季楚平身侧并没有他的折扇,他便只能拽着被褥,唇瓣紧抿,颇像似只落魄的流浪犬。
舒箐瞧着他这般模样,竟没忍住笑出了声。
刚来锦城的时候扮猪吃老虎,如今倒当真虚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竟还跟她撒起娇了来。
忒是有趣儿。
舒箐双手抱于胸前,她耐着性子问道:“那季知县想吃什么,卿娘尽量去帮您张罗。”
季楚平盯着舒箐,尔后别过脸,声音弱得出奇:“卿娘可否,帮我做些有味道的吃食。”
季楚平晓得,此番他害了风热之症,那么锦城的大部分辛辣燥性的吃食便沾不得。
但比起喝苦的药,他更怕吃类似于京都的那种清淡的白水煮豆腐。
那东西一下肚准保叫他恶心。
“劳烦卿娘。”
舒箐轻笑道:“季知县此番倒真是客气,我不过是尽自个儿本分罢了,毕竟按照您租我的时间,我还得伺候您五日呢,我得叫你这钱花得值当,不是吗?”
“您且等着,
我这就到膳房去准备。”
舒箐说着便关门离开,季楚平看着舒箐背影,眸光这便垂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碎瓷片上,忽地有些纳闷,
他仅在锦城呆了五六日罢了,怎的嘴便给养叼了?
先前在京都时,季楚平吃个白气蒸螃蟹,上头给淋点醋,他都能吃得忒是高兴。
如今他却不敢想京都那头的寡淡吃食,一想着胃里便一阵闹腾。
季楚平都有些担心,若是事情办妥回京都后,那又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季楚平便将被褥拉了拉,而就在这时,他听见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季楚平猛地坐起身,披上外袍,对着外头大喝一句:“什么人?”
这时李财推开门,神色有些慌张道:“季知县,外头有位从京都来的大人非要见您,我瞧他腰间挂的是鎏金的礼部侍郎令,这,我不敢放他进来,毕竟咱们锦城从没见过五品以上的大官。”
李财似是还要说些什么,这厢他身后却响起了清朗的男声——
“竖子还不让本官进去,小小书吏罢了,怎敢这般放肆?”
循声望去,约莫三十的男子身着墨青色外袍便跨门而入。
他头戴银冠,腰间挂的礼部侍郎令牌尤为显眼。
来人正是京都礼部侍郎,徐冠清。
季楚平挑了挑眉,对李财笑道:“无妨,我同这位大人有要事商议,你先退下。”
听了这话,李财才怯生生地走出去。
待门全部关上后,季楚平抬眸看了眼跟前的人,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楚平道:“徐侍郎从京都而来,怎的都不见有人跟我通报一声,锦城可是个小地方,倘若怠慢了您这尊大佛,京都那头定会怪罪于我。”
话音刚落,徐冠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只见他对着季楚平狠狠磕了个头,摘下官帽,拖着颤抖的声线道:
“微臣徐冠清,参见陛下。”
“在锦城,不要叫我陛下。”季楚平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踱步到徐冠清跟前,冷声道:“我微服私访来这锦城,就是要用季楚平这个身份揪出蜀州的毒瘤,你倒好,招呼不打一声便来了,是生怕我的身份暴露的不够快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徐冠清脊背登时发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先帝驾崩后,太子谢延便继位成了新帝,这位新帝改革雷厉风行,仅用了半年便将京都中的世家老顽固整治得服服帖帖。
朝中的旧党官吏基本上换了个遍,而京都城中官宦商贾的利益往来,他亦是调查得清清楚楚,贪财和拿钱办事的官吏一个个都被关到了牢中。
徐冠清为官数载,晓得瞧人脸色办事,更晓得这位新帝谢延是个心狠手辣之徒,徐冠清如履薄冰,唯恐忤逆谢延半分。
谢延将外袍穿好,尔后拿起折扇坐在圆桌旁,似笑非笑道:
“徐侍郎先前不是捎信说得要个四五日才能到锦城吗,怎的如今竟这般快?”
徐冠清依旧没敢看谢延,他叩首道:“我在来的路上听闻昨儿陛下高热不退,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锦城穷乡僻壤,药材稀缺,养不好您这龙体呐。”
“陛下何时回京都啊?”
“……”
许久未有回应,徐冠清又觑了谢延一眼,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极细:“亦或是陛下有需要用到微臣的地方?”
“徐侍郎这下可算是问对话了。”谢延展颜,他踱步到床榻旁,从卧具下拿出块令牌交给徐冠清。
令牌上清楚地刻着金雕虎纹,正中央则是一个明晃晃的“令”字。
徐冠清认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