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样也记不起来自己在父母在世时该是什么样子的。

所有的回忆都被蒙上了一层膜，已经成了天上的星星，是人间所触碰不到的至宝。

云鹄的笑容已然消散。

“你应该是在复活的后几天恢复记忆的。”苏浔沚断定。

他如此质问道：“为什么要说谎？”

沉默，漫长的沉默。

风从窗外飘入，在两人之间徘徊，又引起窸窣的声响，打破了那过分安静带来的凝滞。

不久，云鹄垂眸。

“看来有个太聪明的盟友偶尔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同一声感叹，紧接着又没了声。

他实在没力气了。

这条路太难太难，他又想要的太多太多，谁能告诉他，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苏浔沚握着的拳松了又紧，见云鹄不再言语，他忍不住开口质问：

“……你真的把我当做你的盟友了吗？”

一说出口，他后悔了。

他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不该伤云鹄的心的。

可后悔也没用，云鹄已经听到了。

他抬眸，弯起了笑，他笑得惨淡。

“凤凰每五百年自焚为灰烬，又从灰烬中浴火重生……我在复活后的第五天恢复了所有记忆。”

不知为何，苏浔沚的心很疼很疼。

明明是笑着的，为什么眼前人又是如此孤寂，散不去，化不开，仿佛深深与他融为了一体。

云鹄轻叹一声，他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将一切都道出：

“寻之，你知道吗？

“天上城现在的领导卢西恩已经远远超过一阶了，他盗取世界屏障的能量，已经到达了0阶……简单来讲，他已经是相当于神明的存在了。”

一个一阶异能者能对付几十上百个二三阶异能者，那一个0阶异能者又有多强的实力呢？

那日在天上城见到的压倒性的力量至今仍在云鹄脑子里反复上演，云鹄试图推衍出一个打败对方的可行计划，可胜算终究是微乎其微。

但反抗军已经到达了陌路。

“卢西恩是冲我来的。”

天上城的攻击来得太凶太猛，如果他不站出来，那么反抗军距离毁灭也不久了。

与其这样，不如他再拼一把，不连累上那么多人。

“这是条危险而无止境的路，我在这条路上走得太久了……我见过太多人死去、离开……我不希望你们也这样……”

苏浔沚逐渐搞懂了云鹄的逻辑。

因为不想看着亲近之人死亡所以决定孤身去冒险吗？

认为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所以希望自己全部担着吗？

多么地自大和傲慢……

苏浔沚本该为卢西恩已达到0阶的情报而凝重的，但眼下对云鹄感情压倒了一切。

牙齿开始发痒，心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了几分火气，那星点的火气被从前堆积起来的某些东西引爆，迅速开始燎原。

过度的气愤之下，苏浔沚不自觉冷下脸来。

“这是我们的选择。”

他说出了和莱雅店长说过的一模一样的一句话。

“你无权干涉我们的决定。”

声音冷得似冰渣，直直戳入了云鹄的心窝。

他恨，恨云鹄不多在乎一点自身，恨他的欺骗，更恨他把自己排除在外。

恨意因爱意而更甚，苏浔沚揪心得难受，愤怒随即冲上脑门。

苏浔沚也累了。

他现在脑子有点不清醒，他实在怕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

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了，他不想再说了。

青年挥袖就走。

云鹄一缩瞳眸，下意识轻跃跳下了窗台，却又在迈步时停住了步伐。

举起的手渐渐放下，他看着那高挺的背影一步一步远去，并毫不犹豫拉开了房门。

门外蹲墙角的柳昊立即直起了身，和林凤筱、尚飞霜一起尴尬地看着苏浔沚。

但苏浔沚直接无视了他们，他穿过了三人间的缝隙，最终消失在了走廊之上。

那高挺宽阔的身影消失后，房间彻底陷入了静默和寥落。

寻之很生气。

云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垂眼轻笑了一声，似是在嘲讽自己，又好像只是单纯发出的语气词。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啊，希望他们不要管他，放任他一个人去干那些事，即使决裂也不要紧，只要他们安好就够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悲伤呢？

就像心脏被掏空了一块。

苏浔沚走了，好像将云鹄一部分也给带走，让身体无止境地坠入深潭，发空、发虚，比过度使用力量引发的代价还要让人寒冷。

“鹄哥……”

少女声轻起，带着掩不去的担忧。

云鹄硬邦邦地扯出了一个微笑。

“凤筱啊，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