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静一静！”霍北嗓门大，一开口，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把大伙儿叫来，就说一件事。”

他扫视着一张张熟悉又茫然的脸，

“县食品厂的王厂长，看上了咱们村的刺梨酱，要跟咱们订货！一个星期，五百罐！”

“哗——”

人群瞬间就炸了锅！

“真的假的？五百罐？”

“大牛你没吹牛吧！”

霍北没理会那些嘈杂，继续说：

“我跟季知青商量了，这活儿，我们俩干不完，得全村人一起上！所以，我们准备搞个‘果酱作坊’！”

“从今天起，队里收刺梨！不管是谁摘的，只要是熟透了的好果子，一斤，我们给三分钱！”

“另外，愿意来作坊干活的，不管男女，只要手脚麻利听指挥，一天记八个工分！跟壮劳力一个待遇！”

一斤三分钱！一天八个工分！

这两个数字，像两块巨石砸进水里，激起了千层浪。

立刻就有人高声问：“大牛！钱谁给？你跟季知青给？你们有那么多钱吗？”

“是啊！万一东西做出来，厂里又不要了，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工分谁认？”

这是最现实的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了霍北和季星然。

霍北还没开口，季星然往前走了一步。

“钱，我们俩先垫。”

“我跟王厂长立了军令状，一个星期交货。要是这笔生意黄了，亏的钱，我们俩自己扛，你们摘果子的钱，干活的工分，一分都不会少！”

“我，说到做到。你们要是不信我，总该信霍大牛吧？他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兵，是我们村土生土长的人，他不会坑自家人！”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心里的怀疑，去了一大半。

霍北深深地看了季星然一眼。这家伙。

“我霍大牛拿我当兵的荣誉担保！”

“我就在这儿！跑不了！愿意跟着干的，现在就报名！咱们红星队，能不能吃上肉，就看这一回了！”

“我干！”

“我也干！一天八个工分，凭啥不干！”

“我家老婆子手脚最麻利了，让她去！”

人群的热情，彻底被点燃了。

当天下午，整个红星队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机器。

霍北和季星然的家，成了临时的总指挥部。

季星然按照他画的流程图，迅速把报了名的几十号人分成了几个组。

“手脚快、不怕脏的，去清洗组！所有刺梨，必须用清水洗三遍，不能带一点泥沙！我亲自检查！”

“家里有大铁锅的，组成熬制组！柴火队里出，严格按照我给的时间和火候来！”

“剩下的青壮劳力，全部上山，采摘组！记住，只要熟透的红果子，青的不行，烂的不行！”

季星然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像个真正的指挥官，一道道命令发出去。他脸色苍白，额上冒着虚汗，但脑子却异常清晰。

霍北则成了大管家兼监工。

他在院门口放了一杆大秤，旁边摆着个小本本和一盒印泥。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二赖子提着一篮子刺梨过来，眼珠子乱转。

霍北看了一眼，把篮子接过来，掂了掂，二话不说，直接把整个篮子倒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除了刺梨，还滚出来好几块石头。

二赖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霍……霍大牛，我……”

“拿回去。”霍北指着地上的果子和石头，

“捡干净了，再来称。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就别想再往这儿送一个果子。”

周围的村民都倒吸一口凉气，再没人敢动歪心思。

整个下午，院子里人来人往，称重的，记账的，领任务的，乱哄哄的，却又有一种奇异的秩序。

直到天色擦黑，第一批熬好的果酱散发出浓郁的香甜味时，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正在干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

夜里。

送走最后一批村民，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季星然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他靠在椅子上，感觉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递到了他面前。

“喝了。”霍北在他旁边坐下，身上也全是灰尘和汗水。

季星然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甜水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疲惫。

“我以前管着上千人的上市公司，签几十亿的合同，都没觉得有今天这么累。”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是因为你手下的人，至少都认字，懂规矩。”霍北一针见血，“在这儿，你得把他们当成一张白纸，从头教。”

季星然沉默了。

是啊，现代企业的管理经验，在这里，有用的部分，也得打个对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