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喂汤的动作停住了，勺子悬在半空。

他把碗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摆布你？”他俯身，与季星然对视，

“季星然，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如果我想摆布你，你现在喝的就不是鸡汤，是药渣。”

“我要是想让你当废物，就不会在你发疯冲向火车站的时候停下脚步。”

“你给我老实点。”

季星然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这副拒绝沟通的样子让霍北心头火起，但他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和包着纱布的手，又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

“把剩下的喝完。”他命令道。

“不想喝了。”

“我让你喝完。”

“我没力气。”季星然干脆耍赖。

霍北沉默了几秒，重新端起碗，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再次递到季星然嘴边。

季星然睁开眼，看着他，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一碗汤见底，霍北收拾好东西，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像一尊门神。

“我要看图纸。”季星然又开口。

“医生让你休息。”

“我的脑子比我的身体重要，它要是停转了，损失你担得起？”

霍北站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卷图纸，在他面前展开。

“字太小，看不清。”

“你给我念。”

霍北的拳头捏紧了。

他最终还是拿起图纸，用他那低沉的声音，开始一字一句地念上面那些枯燥的技术参数和标注。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陈部长一脸焦急地领着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老者冲了进来。

“季总工！出事了！”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手里拿着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草图，直接冲到床边，情绪激动。

“季总工，你这个设计根本不行！完全是纸上谈兵！”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我们研究了一天一夜，你这个‘一体式高精度离心模具’的设计，对材料和机床的要求太高了！我们厂里根本做不出来！纯属瞎搞！”

陈部长在一旁急得搓手：“总工啊，王师傅和李师傅是厂里技术最好的老师傅了，他们说不行，这事恐怕……”

王师傅把自己的草图拍在季星然的被子上。

“你看，我们设计了一个替代方案，拆分成三个部件，用我们现有的设备就能做！虽然精度差一点，但也能用！你那个方案，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季星然被他们吵得头疼，他咳了几声，撑着想坐起来。

霍北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床前，将那两个激动的老技术员隔开。

他看都没看那张草图，只看着两个老师傅。

“你们是技术员，还是算命的？”

霍北被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图纸上的工艺要求，你们试过哪一个了？数据验证了吗？就在这里喊不行？”

王师傅的脸涨得通红：“试什么试？我干了三十年车工，这玩意儿能不能做出来，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根本不需要试！”

“哦？”霍北终于捡起了被子上的那张草图，只扫了一眼，“三十年的经验，就让你设计出这种东西？”

他指着草图上的一个连接点。

“你这个替代方案，将离心力最大的承重点，用焊接来连接。你是想让这个模具在高速旋转的时候，像个炸弹一样飞出去吗？”

王师傅愣住了：“我……我这是为了方便加工……”

“为了方便加工，就可以无视安全规程？”

霍北的目光转向李师傅，“你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李师傅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霍北把那张草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我不管你们有多少年经验，现在，我是项目监理，季总工是总工程师。他的图纸，就是命令。”

“你们的任务，不是质疑命令，是执行命令。如果你们执行不了，现在就跟陈部长打报告，厂里换人。”

陈部长也回过神来，连忙打圆场：

“哎呀，王师傅李师傅也是为了项目好，大家都是一个目的，一个目的嘛！”

他朝两个技术员使了个眼色，两人灰溜溜地不敢再多说一句。

“那……总工，您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再研究研究……”

陈部长带着人，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世界终于清静了。

霍北转过身，对上季星然的目光。

“蠢货。”季星然忽然开口。

霍北的眉毛拧了起来：“你说谁？”

“我说他们。”季星然的目光落在图纸上。

“但是，他们也说对了一部分。这个模具的设计，确实有一个地方需要微调，来适应现有设备的加工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