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愚蠢但实在貌美(198)

作者:琼枝玉叶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嗤笑一声,那几枚铜板滚落在地,裴朔一抬眼看见的就是那件精致的苏绣白袍,那人一抬手,语调轻扬,“没吃饭吗?用点力气。”

啪——

官差得了令,手下力道更重了几分,柳大郎当即便是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重板打在身上,裴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他只能凭着本能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唇都被咬破。

十板子下去,他的后背已是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衣襟滴落,经年浸染鲜血的木板又多了几道猩红的血色。

裴朔额前大珠大珠的冷汗往下掉,两侧的衙役似是不忍,手上的力道轻了几分,但挥舞起来依旧生风没叫那郭祈看出门道来。

然而裴朔已经感知不到痛觉了,后背早已麻木,就连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两眼生黑,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二十板子时,裴朔抬眼,看见大堂内李溪之背对着他们,双手垂落两侧紧紧攥成拳,堂内崔舟的尸体被人盖上白布匆匆抬了出去,身侧柳大郎的呼喊声逐渐轻了下去。

视线中最后只剩下那双白靴。

裴朔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嘴边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吐着,他似乎已经没了意识,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飘在府衙上空,看着自己的躯体被人打着。

三十大板的时候裴朔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只剩下两摊烂肉在木板上趴着。

等五十大板过后,天边下起雨来,郭祈站在檐下,有人替他撑着伞。

官差行色匆匆,有人分别在柳大郎和裴朔鼻前探了呼吸,最后朝郭祈摇了摇头,郭祈摆了摆手,一卷草席将人卷起,拖出去的时候地上血水雨水混合,衙役们扫了许久都没散去血腥味儿。

更深露重,乱葬岗内蚁虫横行,突然,一只手从众多尸体间伸了出来,裴朔搬开压在自己上面的尸体爬了出来。

“咳咳——”

他的身体如同一块破布一般,稍有动弹便是五脏六腑的剧烈疼痛,他脸色惨白,面目狰狞。

“大哥。”

“大哥……”

他强撑着身体在乱葬岗翻找了许久,等他找到柳大郎的时候,对方一只手已经被野狗咬断。

天不收他的命,让他尚存一息。

只是柳大郎就没了这种运气。

“大哥——”

裴朔扑通摔在地上哭喊出声,草席内的尸体面色灰白如土,血污被雨水冲刷干净,浑身冰凉不含任何温度,他死死抱住对方的身体,已经再也感受不到对方任何一点生息。

*

柳大嫂一早得到消息后整个人险些晕过去,外头下着雨,他们又不能抱着孩子出去,只能想法子将孩子放在摇篮里,俩人急匆匆地出了城。

雨丝倾斜,柳二郎瞧见一人浑身破烂,赤足踩在石子地上,肩上用绳子扛着拖拽着身后的草席,泥泞血水淌了一地,路过之人吓得纷纷避让。

“怀英……”柳二郎喃喃一声。

雨水顺着裴朔的脸颊滑落,混合着血水,在地上留下暗红的痕迹。他拖着草席,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草席里的柳大郎已经僵硬,雨水打湿了草席,让本就沉重的尸体变得更加难以拖动。

裴朔的双手被草席磨出了血泡,但他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柳大郎的尸体会滑落在地。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整个人昏昏沉沉如同行尸走肉般走着,全凭一口精神气吊着。

“怀英!”柳二郎大喊一声,上前扑倒在地。

裴朔被他扑了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在地上,衣上沾满泥水,他也不动,就这么呆坐着,仿若三魂失了七魄。

柳大嫂颤抖着手指掀开草席,映出一张清灰的脸,整个人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嫂!”柳二郎大喊一声。

裴朔已经记不清他们后来是怎么回去的,那日的记忆沉重又模糊,他只记得他昏死了一个月,险些跟着柳大郎一块入了土,好在凭着一口气又救了回来,他们埋葬了柳大郎的尸首,不知何去何从。

天下之大。

似乎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官官相护,即便是李溪之,都无法逃离这个怪圈。

*

月明星稀。

山洞篝火已经灭了。

裴朔靠在石壁上,谢蔺环臂抱着他,手腕上的白玉镯子碰在一起。

“夜深了,睡一会儿吧。”谢蔺让他埋在自己脖颈间,以外袍搭在两个人身上。

“睡醒了,本宫替你报仇。”

谢蔺搂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李溪之清名在外,谢蔺身在京中也是略有耳闻,只是武兴九年,李溪之母亲亡故,李溪之递了辞呈返乡,随后音信全无,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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