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她低喝一声，不再看手上的伤口，率先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那片路牌废墟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令人绝望的辐射尘埃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又被风迅速抹平。

小树愣了一下，看着木青决绝的背影，再看看自己刚才舔过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黑馍的霉味。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咙里干得发痛，最终还是咬咬牙，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废墟背景下显得格外渺小。

脚下的路异常难走。瓦砾碎石遍布，尖锐的金属残骸如同恶意的陷阱，隐藏在厚厚的灰黄色尘埃之下。断裂的预制板形成陡峭的斜坡，每一次攀爬都耗尽力气。空气中弥漫的尘埃和那股无处不在的腐臭味，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

木青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重，身体因为虚弱和脱水而微微摇晃。汗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下来，在颧骨上冲出几道深色的沟壑，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片锈蚀的金属路牌。那路牌，是她此刻唯一的灯塔。

小树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脚步踉跄，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他的体力比木青更差，好几次差点被脚下的碎石绊倒。他不敢喊累，也不敢停下，只是努力地、跌跌撞撞地跟着那个仿佛不知疲倦的背影。偶尔，他偷偷抬眼看向木青，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眼前的“姐姐”，变得好陌生，好……吓人。但她刚才掰给自己黑馍的动作，又让他心里某个地方酸酸的。

路牌越来越近。它斜插在一堆断裂的混凝土块里，锈蚀得极其严重，红褐色的锈痂层层剥落，露出下面灰黑的金属本体。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被厚厚的尘埃和某种黄绿色的苔藓状污迹覆盖着。木青走到近前，顾不上喘息，直接伸手，用还算干净的袖子内侧，用力擦拭着金属牌表面最大的一块区域。

尘埃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模糊的蚀刻痕迹。她眯起眼，凑近了仔细辨认。

“……南……三路……东……”她喃喃念出几个能看清的字。大脑深处，一幅尘封的、关于旧时代城市工业区规划的地图碎片被强行激活，与眼前这片废墟的景象进行着高速而艰难的比对。工业区主干道……附属管网分布……储水设施通常的位置……

“工业废水……临时沉降池……”她的手指划过另一片模糊的区域，那里有几个笔画复杂的字几乎被锈蚀穿透，但一个关键的、代表“水”的偏旁部首和一个类似“坑”的字形轮廓，让她心脏猛地一跳。

就是这里！酸雨坑！工业废水临时沉降池！虽然牌子上没有明确标注“酸雨”，但“沉降池”三个字，足以指向目标！位置……她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倒塌的巨型管道和扭曲的钢架，看向路牌指示的方向——东南方！那里，是一片被更高废墟阴影笼罩的区域，地形似乎更低洼。

“这边！”木青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嘶哑却异常清晰。她不再看路牌，转身就朝着东南方向那片阴影走去，脚步比刚才快了一些，仿佛被那渺茫的水源希望注入了新的力量。

“姐！等等我！”小树在后面喘着气喊道，跌跌撞撞地跟上。

绕过几堵半塌的混凝土高墙，一片相对开阔的低洼地带出现在眼前。这里的地势明显下沉，像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坑。坑底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泛着诡异油光的灰绿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厚厚的泡沫和一些难以名状的腐烂絮状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浓烈的、混合了强酸和浓烈化学药剂挥发物的刺鼻气味，比刚才废墟里的腐臭更加呛人，直冲脑门，刺激得眼睛瞬间分泌出泪水。

这就是酸雨坑？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剧毒的化学废料池！小树只看了一眼，就被那刺鼻的气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小脸皱成一团，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抗拒。

木青却站在坑边，一动不动。她没有像小树那样退缩，反而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这片致命的“水”源。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坑底的沉淀物颜色、表面漂浮物的状态、周围土壤被侵蚀的痕迹……空气中那股浓烈的酸味和化学药剂味，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印证了她的判断——这里曾经是工业废水处理环节的一部分，酸度很高，但正因为如此，它里面溶解的某些致命污染物，可能反而在漫长的岁月里发生了复杂的反应、沉降或者转化！这浑浊不堪的毒水，反而可能……是这片区域能找到的、污染相对“单纯”的水源！因为它主要的污染物，是酸和特定的工业化合物，而不是那种混合了各种致命微生物和放射性物质的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