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接着一锤。

无声地。

却又无比沉重地。

砸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砸碎了他所有的掌控。

砸碎了他二十几年来所精心建立的那个可笑的冰冷的秩序井然的世界观。

【警告！警告！检测到‘天道之子’世界观出现不可逆转的崩溃！】

【核心逻辑正在瓦解……世界规则正在重塑……】

【任务……即将结束！】

【我们……我们成功了！】

338的尖叫声在苏不语的脑海里疯狂地回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而苏不语。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那个站在阴影里像一尊正在寸寸龟裂的石像般的男人。

她缓缓地。

弯下腰。

捡起了那件被她像一件废弃的表演道具般扔在地上的纯白色的连衣裙。

然后。

当着所有人的面。

极其自然地。

极其平静地。

重新。

穿在了身上。

一颗。

一颗。

将那些刚刚才被她亲手解开的纽扣重新扣了回去。

动作慢条斯理。

带着一种事后整理舞台般的绝对的疏离感。

她将那片狰狞的破碎的触目惊心的属于过去的伤疤。

重新。

严丝合缝地。

遮盖了起来。

仿佛刚才那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失声为之战栗的一幕。

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她做完这一切。

才终于。

最后一次抬起头。

看向了那个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颠覆性的冲击中无法自拔的男人。

她的眼神里。

没有了之前的挑衅与玩味。

也没有了任何的怜悯或者同情。

“没意思了。”

她轻轻地对着他。

用口型。

无声地。

说了这三个字。

然后。

转身。

赤着脚。

一步一步。

朝着那片无尽的黑暗的舞台出口。

走去。

她的背影。

决绝。

利落。

没有任何的留恋。

顾夜白。

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张了张嘴。

想要说些什么。

想要喊住她。

却发现。

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凝固的铅。

发不出任何一个有效的音节。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道白色的瘦弱的却又决绝到近乎残忍的身影。

一点一点的。

被黑暗。

吞没。

……

【世界剥离程序启动……】

【能量转化……10%……50%……100%……】

【转化完成。】

【恭喜宿主。】

【最终世界。】

【成功通关。】

苏不语的眼前。

最后的光影化作了无数飞速倒退的冰冷的数据流。

最终。

归于一片。

纯粹的绝对的包容一切的。

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

也许是永恒。

当苏不语再一次睁开眼睛时。

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与血腥味混合的气味。

瞬间侵入了她的鼻腔。

刺骨的冰冷的寒意。

从身下那坚硬的金属的冰冷的台面上。

疯狂地钻入她的四肢百骸。

头顶上。

一盏忽明忽灭的老旧的白炽灯。

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滋滋”的电流声。

她动了动手指。

却发现。

自己的手腕和脚腕。

被冰冷的带着锈迹的金属镣铐。

死死地。

锁在了这张如同停尸台般的金属手术台上。

一滴。

冰冷的不知名的液体。

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滴落。

“嗒。”

正好砸在了她的眉心。

苏不语。

缓缓地转动着自己那还有些僵硬的眼球。

打量着四周。

斑驳的带着霉点的纯白色的墙壁。

墙角那堆沾满了暗红色早已干涸血迹的纱布。

以及。

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人肉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

这里。

不是任何一个她曾经去过的任务世界。

也不是那个纯白色的虚无的系统空间。

这里是……

她的地狱。

也是。

她的起点。

是她还是一个代号为“73”的组织的顶尖工具时。

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足以被列为S级机密的任务失败后。

被当成叛徒和实验体。

进行“最终清理”的。

废弃的地下审讯室。

她记得很清楚。

就在下一秒。

那个她曾经最信任最敬爱的教官。

就会推开那扇生锈的铁门。

然后。

将一管足以摧毁她所有神经系统让她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着化作一滩血水的最新型的基因病毒。

注射进。

她的心脏。

她死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