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了断么？

伏宴脑袋里，好像有一道信念。

这道信念疯狂滋生蔓延，它一遍遍告诉他，活下去、活下去。

伏宴只是失去记忆，他仍旧保留着从前的本能。

他察觉到他或许身负重伤，而眼前的男人，趁他受伤，欲行不轨。

“啧，强撑有什么用？”男人讥诮地问他：“到头来，不还是得死？倒不如现在自行了断，于你我而言都是好事。”

男人顿了顿，轻声补充道：“你原本就在雷劫之中身负重伤，迟早要死的。”

伏宴不信。

若他迟早会死，男人又何必费尽心思杀了他？

不、不对。

男人若想杀他，直接动手即可。何须多费口舌？

伏宴垂眸望着漂浮在赤色岩浆里的长刀，心下有了判断——

男人确实想杀他，出于某种原因，又无法直接动手杀他。

男人撤下语气中的怜悯，冷笑道：“还真是硬骨头。”

男人手一挥，登时，伏宴察觉到，身下岩浆愈发滚烫。透过火红的岩浆，伏宴看见燃烧的火苗。

男人笑起来，悠悠叹气：“这是凤凰火，想来你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倘若你自行了断，我又何必对你用凤凰火呢？”

说罢，男人从伏宴跟前消失。

……

很热。

很疼。

汗珠迷湿伏宴的双眼。他眼前朦朦胧胧，像笼罩了大片沙影。

他撑不下去。

很多次，他都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场。

也许等睡醒，他会发现这只是场梦，他遗失的记忆也会悉数找回。

可是他不能。

好不容易，等他熬过凤凰火，周围，又全然被冰封起来。

极致的热过后，是彻骨的寒。

天边飘起大雪。

额前汗珠渐渐凝固，变成雪白的霜。眼前也是绵绵大雪。

伏宴跪在冰面，他这时才再度看清自己的躯壳。

身上那件衣裳破碎，裸露在外的肌肤伤痕累累，又在冰雪里冻了阵，肌肤冻得通红。

他手指僵硬，几乎没法弯曲。

男人时不时会出现在他面前冷嘲热讽几句。

直到那日，一截黑藤突兀出现在伏宴面前。在此之前，伏宴眼前只有大片的苍茫。

他昏沉着。

眼皮好像在变重。

他看见他的躯壳正在慢慢消失，起先是双腿，他的双腿一点点变得透明。或许不久后，他的意识也会随躯壳消散。

不甘心么？他自然会不甘心。

然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没法做。

意识快要涣散前，黑藤朝他惊喜地喊道：“伏宴！你还活着！”

伏宴意识回笼了些许。

看来是故人，不过伏宴给不了黑藤回应。

但黑藤却给他带来了极为重要的信息——

“魔尊他没死！”

魔尊……

很熟悉的，却还是想不起来。

黑藤气喘吁吁，有些慌不择言的架势：“他跟妖族生下你，修养至今，是想夺舍你！”

伏宴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黑藤搀住他：“你怎么样了？”

伏宴没说话，黑藤了然。伏宴情况很不好，就好像……好像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黑藤心口发沉。

他现在见到的，是伏宴的神魂。自然，雷劫过后，他们都被困在伏宴的识海里了。

黑藤比伏宴醒来得要早。

他刚从识海里醒来，便发现了原本已经陨落的上任魔尊。

黑藤最开始是高兴的，甚至还起了倚靠魔尊的念头。

可惜，因为担心夺舍一事被泄露，上任魔尊容不下他。

黑藤可不想死。好在这是伏宴的识海，即便伏宴重伤，但也算不上魔尊的主场。魔尊没法在伏宴的识海里直接杀死伏宴，于是只能用凤凰火之类的神物慢慢磨死伏宴。

这些日子，黑藤看着伏宴在魔尊的凤凰火下受尽折磨。然黑藤也不敢贸然搭救。

他偶尔会愤愤想，但凡伏宴伤势再轻一点，哪会给上任魔尊可乘之机？

离得太远，黑藤也不知道伏宴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黑藤躲躲藏藏，终于在今日找到机会。

黑藤摇晃伏宴的躯壳，手掌接触到一片冰冷：“伏宴！你醒醒！”

神魂若是消散了，伏宴就真的死了！

眼看伏宴的神魂愈发透明，黑藤拂落肩头雪花，慌张地大喊：“你就这么死了，那千桃呢？”

紧接着，伏宴的识海内天摇地动，一切都开始摇晃坍塌。

这便是伏宴神魂即将消散的前兆。

第350章

随地动山摇而来的，是一阵极强的晕眩。

自然，伏宴若死了，黑藤也活不长。

极具压迫性的气势排山倒海扑往黑藤身上，挤压着，像是要将他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