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叶芍云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是。”沐云低声道，“属下亲眼所见，叶霄将军及时赶到，陛下……已被将军及时赶到救下，但是……”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沉，“陛下在看到叶霄将军后，不知怎的，突然急怒攻心，吐血昏迷，现已由将军护送回磐石堡。”

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叶芍云背对着沐云，身形一动不动，背脊似乎被这些话压弯了一些，那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指节也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祁楚吐血昏迷，是因为那蛊吗？

很久以来，祁楚都没怎么受过伤，怎么突然……

良久，他才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了几分：“……伤势如何？”

第93章 这一课，永生难忘

正时，萧云也传完消息赶回来，见帐中气氛异常，小心翼翼汇报道：“据叶霄将军差人来说，陛下主要是急火攻心，加之疲惫过度，些许外伤并不致命。但……情绪波动极大，醒来后便沉默不语，拒绝见任何人。”

叶芍云闭上了眼睛。

他大概能想象到祁楚此刻的心情，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甚至险些害死，那种悲痛和绝望，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的信念。

这正是他想要的，不是吗？他自问。

用最残酷的方式，剜掉君王心中那份可能成为软肋的“私情”，逼迫他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只是这一次逼得要狠许多。

他自己心中也不好受，听到人受伤，他的心也仿佛被攥住，密密麻麻地疼。

“主上……”萧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担忧。

“计划不变。”叶芍云猛地睁开眼，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清，问萧云“叶霄那边如何？”

萧云立刻收敛心神，回道：“叶霄将军收到消息，答应会尽快说服陛下出兵拉尔，只是陛下如今不见人，恐怕需要些时日。”

叶芍云攥了攥掌心，心中祈祷祁楚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否则他这些筹谋都要功亏一篑了。

他给阿拉达那批火铳只能使赤鹰和拉尔部周旋一阵，他也需拖延一些时间，拉尔部最终不能落在赤鹰部手中。

二人打发走后，帐内再次只剩下叶芍云一人，他缓缓走到屏风后，下意识摸向袖中那枚金丝木发簪，指腹一遍遍摩挲着温润的簪身，仿佛能汲取一点点安心的感觉。

窗外，边疆混合风沙的风呼啸着，带着不远处飘来的丝丝血腥的气息。

他亲手将他的帝王推入深渊，又派人将他救起。

他与虎狼谋皮，在寻找绝处逢生的机会。

他利用了他的情意，伤害了他的身心，只为了锻造出一柄更冷，更锋利的帝王之剑。

若问这一切值得吗？叶芍云不知道，这是他一直以来走得路，路即将走到尽头，已无法回头，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只能走下去。

他收起发簪，脸上所有细微的情感波动尽数敛去，片刻后，再次走出营帐，走向仍在兴奋着清点火铳和自己胜算的阿达拉，准备下一场虚伪的表演。

……

磐石堡内，从昏迷醒来的祁楚，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帐顶，口中齿缝间还残留着那股血气的甜腥味。

几个军医侍奉嘱咐完就跪在一边等候，无人敢开口，空气中弥漫着死寂。

祁楚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未受伤的手，看着掌心那枚断裂沾着血的木簪碎块，昏迷前一秒他还攥在手里，上面染着他的血，此刻格外讽刺。

他猛地收拢手指，锋利的木屑瞬间刺入掌心，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终于缓缓凝起一些情绪，是冰冷，近乎疯狂的恨意。

叶芍云…朕的太傅…你教得很好。

这堂课，朕，永生难忘。

他恨叶芍云背叛他，更恨他骗了他，说过会回去，却躲着不见他，派人偷袭他，也没一声交代。

墨青见人恢复一些精神，连忙来禀报：“主上，叶将军在求见，说是有要事。”

祁楚木讷地移去目光，墨青注意到对方眼中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

“让他进来。”

叶霄看了眼脸色苍白的祁楚，短短几个时辰，整个人气色下降许多，看起来如久病之人，“陛下……如今蛮人肆虐，我等应时刻警醒，请陛下允臣带兵前往攻取拉尔部。”

叶霄没有告诉祁楚这是叶芍云的吩咐，虽然他不知道叶芍云想做什么，眼下都不适合提他。

祁楚盯着下面的叶霄，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点头应了，声音沉沉：“需要多少人？有胜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