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回鸾,番外(190)
桓熠道:“昨夜,老夫麾下将士已经将武昌县团团围住,只消一声令下,便可改旗易帜。可寻阳方向忽然来了个信使,被老夫的斥候抓了。他说他手里有王妃的信,内有一卦,要送与老夫。”
孙微便听着,目光瞟向桓熠身后的闾丘颜,只见他也看着她,神色平静。
不必问,这就是闾丘颜干的。
“正是,”孙微道,“昨日,妾为江州卜了一卦,卦象乃是大凶转大吉。妾从未见过如此卦象,于是再细卜,察觉里头的变数,竟是郡公。”
桓熠看着她:“王妃之意,老夫的死,就是变数?”
“正是。”孙微道,“郡公此去虽然有所获,却心力不支,加之旧伤复发,命丧建康。从此桓氏衰落,荆州反而不再为患,而王氏更是堂而皇之地将荆州据为己有。”
她说着,目光只瞟着桓熠的神色。
果然,她每说一句,他的目光就阴沉几分。
“胡言乱语!”桓熠果然怒起,“我桓氏人杰辈出,就算老夫死了,何至于便宜了王磡!”
“桓氏族人众多不错,但是否人杰辈出,郡公心里头再清楚不过。桓安颇有将才,本可以接管荆州军,只可惜含冤出走。剩下的人,还有谁可接过郡公肩上的重任,郡公心中必是纠结已久。”孙微道,“郡公也不必忙着否认,若非此虑,郡公今日又为何与妾约见?郡公要的,不过就是桓氏的命数。”
桓熠冷眼看她,问:“桓氏既气数无几,依王妃之见,奈之如何?”
“妾已经在信言明。郡公当与世子为盟,共同对抗王氏。郡公知道自己的身子,若不发兵,尚且能多活几日。郡公已经不复当年,当多为自己考量才是。”
桓熠忽而笑了,声音沉沉,不辨喜怒。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妄想。靠着一张嘴,便让我退兵?还想让整个都桓氏屈居于司马小儿之下?”他笑得愈发深,摇摇头,“我桓氏确实没有你这样的人才,可我桓熠还未死!”
孙微颇是无奈。
看来邓廉的担心是对的。
桓熠已然不清醒了。
“既如此,”孙微起身道,“妾言尽于此,郡公保重。”
她说罢,转身就走。
“慢着。”话音刚落,门前护卫挡住了孙微的去路。
孙微顿住脚步,回头问:“郡公还有何指教?”
“有件事,老夫百思不得其解,想听听你的意思。”
“何事?”
“前阵子,我家四郎办丧事时,闾丘长史似乎去了寻阳,不知是否见了王妃?”
孙微目光定了定。
只见闾丘颜匆忙道:“郡公明鉴。臣确实私底下去了寻阳,不过是为了停云轩的善后。”
“是么?”桓熠淡淡地说,“昨夜的信使,你又作何解释?”
他拿出一封信,上面满是血渍:“他已经招了,是你的人。”
说罢,那信被扔在了闾丘颜脚前。
闾丘颜的神色变了变,大约知道无法再抵赖,片刻之后,问道:“郡公是如何察觉的?”
“老夫向来非由人欺耍之辈。”桓熠道,“近来诸事不顺。寻阳的暗桩没了,四郎死了,桓安又跑了,这不是出了内鬼又是什么?想来想去,恐怕只有长史有这能耐。”
他说罢,冷眼看着闾丘颜:“当年你落魄,是老夫将你提拔成了荆州府长史,老夫待你不薄吧?”
“正是,臣永远感激郡公的知遇之恩。”
桓熠指着他,斥责:“既如此,为何做下这等不忠不义之事?”
“为了救荆州。”闾丘颜昂首道,“郡公执念太深,鲁莽用武,会拖累荆州的基业。”
“放肆!”桓熠忽而色变,瞋目裂眦,厉声道,“那我桓氏的基业,是我桓熠的基业!”
“可郡公并不爱惜,臣只有设法阻挠。”
“你这忘恩负义的匹夫!”桓熠大骂,“伤风败德的贱种!”
闾丘颜却只淡淡一笑:“郡公让臣当这长史,看似重用,其实不过把臣视若牛马。于郡公而言,臣亦不过是那随时可弃之物罢了。”
桓熠像听见了什么笑话:“痴人说梦!你姓闾丘,不姓桓!”
说罢,他大喝一声:“来人!将闾丘颜和那妖妇通通押下!”
邓廉和阿茹闻言,即刻拔剑,将孙微挡在身后。
可不知为何,屋子里的护卫只拔剑,却不见动作。
“你们还等什么?”桓熠怒喝一声。
那些护卫一动不动,只齐齐看向桓熠身后的闾丘颜。
桓熠回头看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颇有几分难以置信。
“你!”桓熠气得颤抖。
闾丘颜淡淡地说:“其实郡公应当听王妃的。若不发兵,本还能多活几日,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