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重生回退婚前(266)
如同稚儿。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可是,妻子离开他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百年。
是因为誓言太短,而他存活的时间太长,就这样失效了,所以他与妻子不曾相逢吗?
他用了千年时间,找到了云霜月消散的魂灵,却唯独缺一同爱恨相关的幽精。云晏找来之时,告诉他即使这样也能将云霜月送入轮回之中,她的幽精会重新凝聚。
可是妻子的爱恨去哪了呢?
她喜欢天地,喜欢这世间的草木,喜欢行走于这片天空下的人类。难道妻子死后,她的爱恨通通融入到了这些生灵的心中?
金发男人按了按胸口,手掌下的心脏在跳动着。
那我呢?
妻子的爱,有分给我一点吗?
他曾看过凡人的话本,似乎在他们的想象之中,长生之人观短寿的爱人,如同转瞬即逝的坠星,绚丽又短暂。
他们也说,长生之人会在漫长的生命之中,忘掉自己的爱人。
但是当陆行则真正走过了千年岁月,看花开花落,日升月落,看见了天空中无数次不一样的坠星。
他仍然只会记得,妻子的嘴角的一颗红痣。
妻子是无法被忘记的。
他见春日的花,会想起妻子捧起它们放在下巴嗅闻的样子。他见夏日的流萤,会想起妻子在它们的环绕中轻笑的样子。他见秋日的落叶,会想起妻子牵着他的手将它们踩得沙沙作响的样子。他见冬日的雪,会想起妻子被冷气吹的泛红的指尖。
人是永远记忆的生物,他们对世界的认识由自己的记忆塑造。长生的神灵见天地众生早已不止是见它们本身。
而是在看记忆中的妻子。
妻子给他塑造了一个世界。
天道剥夺了他的情感,他无法拥有凡人话本中纠葛不清的情意。
只是提到妻子时,他就想闭上眼睛,闻着妻子的衣袖间的香味,趴在妻子的柔软的腿上,和妻子度过宁静的一天。
是爱吗?是情感吗?
这只是陆行则的本能。
金发的男人静静地走上东极山,路上很多人朝着热闹的集市涌去,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下他一人,逆着人流,朝着无尽寂寥的山走去。
他要去迎接他的死亡了。
心头血尽失,神骨剥离,正好此方世界的天道被云晏镇压,他得以脱离天道束缚,求得千年之前,妻子离开后未曾成功的死亡。
只可惜,死前也无法再同妻子相逢,他未能寻到妻子逸散的幽精。
天地悠悠,山风呼啸。
吹起男人的金发和衣袖,神灵的情绪影响着此方天地,让东极山上墨色的云层堆积。
滚滚雷霆,风雨欲来。
——
人间曾有稚儿言:
“祖母祖母,您说天上的神灵会流泪吗?”
“哈哈,会的呀。这天上下的雨就是祂的眼泪。”
这天上下的雨水。
就是神灵死前最后的眼泪。
第117章 不渡川
金发男人来到了山峰的背面, 站在那里,和云霜月隔着一层岩壁。
他的身形已经开始消散了,本想去看云霜月一眼, 但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相隔一层薄石, 相隔千年岁月。
金发男人闭上眼睛。
到了他这个境界,传入他耳中的声音已经和旁人不同了。除了即将带来大雨的狂风,他还能听到云霜月有些转醒时, 衣袖间牵动的声音。
要见一见她吗?
不,不能见的。
凡人的话本中, 长生之人会依靠时间忘记曾经的妻子。
可如果是这样的遗忘, 那一定是禁不起见面的。
因为一旦遇见,就会发现此前无数妻子缺失的时间, 都被这一瞬间填满。他会想象那些空白而单调的时间里, 如果出现妻子的身影又会如何。
他的脖子上早已没了栓绳, 若真的见到了云霜月,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天道在他登临神境之日, 将他的情感拔除。
此后爱为何解,恨为何故?
无端升起,无端消散。
可陆行则对“爱”字常常感到下意识的恐惧, 或许是地球上那段短暂童年的影响, 又或许是千年时间太过长久, 即使他不懂这个字的含义,却总感觉爱是可怖的。
而藏匿在他本能之中的爱更是汹涌。
妻子已然离去,她再无法约束那些留在陆行则回忆里细枝末梢的情感, 任由它们如浪潮一般侵蚀着陆行则,一波接着一波。他还未找到可以藏匿的螺壳,就被冲上岸的浪涛卷走, 化为那汹涌的一部分。
千年时间,他的心跳变成了浪涛的声音,而身躯化则作了记忆声音的螺壳,若是妻子凑到他的胸口静静聆听,可以听到他心脏的鼓动,那里面没有一个通俗的“爱”字,只能听到浪涛呢喃着妻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