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晴+番外(175)
总之,魏宪所到之处,白的变成黑的,不仅正义得不到声张,甚至助纣为虐。长此以往,在民间说起魏宪之名,都怨声载道。
如今再传“魏宪替身成了裴绰”,百姓们恍然大悟,不禁觉得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释。几重怨气叠加,便是裴绰自己权势再大,也没能压住。
一纸传言,足够引发风暴。
更何况,怀晴最清楚不过——裴绰根本无法自证清白。因为他本就不是真正的“裴绰”。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前朝之事一旦牵扯进来,谁不是避之不及?而今,裴绰身居高位,平素虽手腕强硬,可如今有了“魏宪”这把火,一时群情激奋。
那些原本不敢开口的清流、孤臣、书院旧儒,也纷纷站了出来,以“整肃朝纲”为名,请命彻查首辅身份。
有人斥责朝廷藏污纳垢,有人搬出祖宗家法,更有人为表忠肝义胆,当殿以头抢地,血溅丹阶。
皇帝终于发话:裴绰暂解首辅之职,待查明真相,再论升黜。
可最令人惊讶的是——裴绰竟然点了头。他竟一言未辩,拱手受命。
怀晴曾在心中推演过这一切,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风暴的中心,此刻正站在她面前。
近得她几乎能听见他胸腔里那颗心的沉沉跳动。
“妍妍,”裴绰轻唤她,眼神却澄澈得几乎令人窒息,“我想不通,你我二世情缘,为何你会这般待我?”他语声微颤,像是用尽力气压抑情绪。
“我不明白——一颗真心,为什么你就看不到?”
那一瞬,怀晴竟移不开视线。
她曾一心想杀他,但她从未想过,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悲伤、困惑、失望……却仍含着不甘的温柔。
他在等她说话。
风吹过渡口,掀起她鬓边发丝,也吹乱了她藏在心底的千层波澜。
她知道自己不能动摇。
“一颗真心,你看不到……”他说着,缓缓抬眸看她,眼底一片寂寥的黑,“那想必,是这心不够真。”
他话音一落,竟自袖中缓缓掏出一柄短刀——
寒光如霜,映进他清隽的面孔,一瞬间,竟透出几分近乎偏执的癫意。
“那不如,”他轻声道,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剜开来,看上一眼?”
第76章 疯太子执念从未消
容悦与安宁公主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三个字:他好疯。
沈磐上前,抢过那把尖刀,对怀晴道:“别脏了你的手。”
“我与她的事,何须你来置喙?”裴绰不满地瞥了一眼沈磐。
沈磐却毫无退让之意,银面之下,声音冷静如霜:“我只是不想让她,沾染不该沾染的血……”
怀晴的指尖猝然蜷缩,微微低下头。
裴绰眼神一凛,眼底瞬间掠过复杂难辨的情绪。他缓缓将目光从沈磐移向怀晴,失神片刻后,冷声道:“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而去,靴履踏上乌色船板,身影挺拔却孤峭,一步一步走向楼船深处,留下一道紧绷的背影,似压着滔天风雨。
怀晴跟在后头,径直上了第三层楼舱,眺望了一眼平静的江面,掀帘入门。里面挂红绡,燃檀香,摆古玩,另是一番景象。裴绰坐在桌边,兀自喝酒。
见怀晴来了,他又拿出一杯盏,满满斟上,推给她。“从前,你总是来我府上,讨一杯樱桃酒喝。”裴绰低声道,“那时我觉得你聒噪……如今,我倒是盼着你与从前那般……”
从前?他的上一世?
怀晴凝眉,将那杯樱桃酒一饮而尽。
“那时,我还不懂,为何偏偏是樱桃酒。”裴绰道:“我藏了那么多好酒,有宫中御赐的香雪酿,也有民间贡来的琼浆玉液,你却独钟这最普通不过的樱桃酒。我以为你在民间流落太久,嘴拙了,识不得滋味。”
“这酒……是孝懿皇后酿的?”怀晴问。
裴绰轻轻“嗯”了一声:“算是,也不算是。”
“她从前最爱吃樱桃,偏又贪嘴,每到樱桃初熟,便命人日日送入宫中,吃得太多,终至胃酸翻涌,太医劝她戒口。她却不肯妥协,便想了个法子,把樱桃酿成酒,埋在御花园深处——说是这样,就能把甜意藏久一些。”
“多年后我重回京都,便偷偷去找,居然真的挖出了那坛酒。我舍不得喝,便找来几位酿酒名家,依样仿制。酒是酿出来了,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顿了顿,眼神略显迷惘:“终究,仿不出母后的味道。于是我便将那些酒封入地窖,再未去动。”
裴绰忽而笑了:“哪知有一天,你竟摸到我府里来,笑嘻嘻地说——闻到了香味,想讨一杯喝。”
他说到这里,轻轻晃了晃酒盏:“也不知你那鼻子是怎么长的,连地窖深处的酒香都能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