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晴+番外(239)
很多年后,梁妍想起那个瞬间,想着也不知为何,他那时会那般信任她。容钧护送微服私访的太子下江南,偶遇刺客,本不该泄露真名。若被有心人知晓,也许会暴露太子的踪迹。可他在初见时就这么做了。
“我叫梁妍。”她也依葫芦画瓢在地上写。
“妍妍。”男子笑了,低声喊道。他以为她听不到,却不知梁妍成日看阿悦姐姐唤她时的嘴型,早就知道那两个字多么像浮起来的梨涡。
她的脸更红了。
直到天色向晚,梁妍回到家,才平复心跳。那一声惊心动魄的“妍妍”,好似跟阿悦姐姐唤她的不一样。
郑箐面有倦色,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之后的十余日,每当郑箐出门,她便会上山,去山洞里,给容钧熬药。
容钧走南闯北,很会讲故事,比划着跟她说了很多侠士的传奇,引得梁妍无比向往。她问:“你也是侠士吗?”
“我不是。”
“为什么不是?你也会武功?”
“因为我出手时,是听从命令,并非为了惩恶扬善。”
梁妍听了却发笑起来。容钧好奇问:“为什么笑?”
“原来你这么厉害的人,跟我一样,也很听话呢!”
容钧笑得更深了,眸子里闪烁起比梨涡还好看的亮光。
第二日,梁妍到山洞的时候,空空如也,唯有一堆冷掉的篝火。她以为容钧伤好了,走了。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阿悦姐姐太忙了无暇陪她的心情。
不,比那更糟。
梁妍有些生气,随手往灰白的干炭扔一个石子,溅起灰扑扑的冷灰。
忽然身后有人拍她的肩,她扭头一看,正是一筐鲜艳欲滴的红樱桃,接着便是容钧那张比侠士还俊的脸。
梁妍惊喜地手舞足蹈:“你给我摘的樱桃?”
“第一日,就见你的眼睛长在樱桃树上了。”容钧笑了。
“你的腿伤好了?”
“不能走很远。”容钧拄着竹棍。其实早就好利索了,但他想在这江南水乡多待一段时日。“我们下山吧。得找个屋子歇息,养伤。过两日便是雨季,梁姑娘再冒雨上山,危险。”
“成。”
梁妍把所有得体己都寻了出来,赁了个屋子,就那么住了下来。每日午后,梁妍会溜出来,给他煎药,与他说话。
也不知容钧肚子里为何有那么多好玩的传奇故事。
直至一日,梁妍照例坐在院中,一脸期待地看着容钧。
容钧却摆摆手,不讲故事了。
“容大哥,你怎么不讲了?”
“你每日来找我,就为了听故事么?”
梁妍思索后,认真比划:“还有煎药。”
容钧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我的腿伤早就好了,你不用给我煎药了。”
梁妍一怔。良久,才挥舞起手臂:“你要走了么?”
“我不走。”
梁妍又是一怔。
沉默蔓延至春风落满山谷。
“我每日盼你来,不是盼着你来煎药,而只是我想见你。”容钧每一个手势都做得无比缓慢和郑重,生怕她看不到。
梁妍愣在原地。
“不仅今日想见你,明日也想见你,以后的每一日都想见你~你看懂我的意思了吗?”
梁妍羞得面红耳赤,背过身去,容钧却再次踱步至这一面,比手势道:“你想见我吗?”
梁妍还是不动,容钧只好缓缓比道:“你若不想见我,今日我便回京。”
“我想的。”梁妍急急在半空比手势,“我想见你的。”又是一遍。
容钧终是笑了。
梁夫人常对梁妍两姐妹说:“你跟阿悦还小呢,就说要做姑子。若是遇到有情郎,便又吵着非他不嫁了。”
郑箐不屑道:“我才不会呢。非君不嫁,最傻了。”
那时,梁妍把头埋得低低得。她就是阿悦姐姐说的傻姑娘。
非容钧不嫁。
江南小镇的日子如同流水叮咚一般,很快掠过了三月。
她们的事被郑箐发现了。那日,郑箐站在古井边,态度严厉:“这么一个能说会道/又会武功的京城子弟,谁知道是不是个好人?”
她从未见过气成这般的阿悦姐姐。
可她也不想听到关于容钧的一点不好,于是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她知道她要伤阿悦姐姐的心了,是她食言了,是她先不想当姑子了。
次日,恰逢太子顺利回宫后召回容钧。容钧只得收拾行装,只留下一封书信:三月后,必将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郑箐直接怒了,竭力劝梁妍: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梁妍生平再次学会了拒绝,却用来对付教她的阿悦姐姐:拒绝听这些让人难过的话,也拒绝跟郑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