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117)

作者:深林人不知

长宁坐在不远处,柳眉微微蹙起,目光落在崔致远身上。自上次在驿站之后,崔致远就像是变了个人,再没和她说过一句闲话。哪怕到了扬州,他对她也是刻意疏远,每次都退避三舍。长宁本想着等萧翌一行人到来后,情况或许会有所好转,可没想到二哥直接派崔致远离城公干,直到这两天才回来。而回来之后,崔致远整日忙碌,连个影子都难见。如今好了,就算回来了,见了面又能如何呢?崔致远甚至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

长宁又气又恨,她上下打量着张亦琦,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女子相貌平平,根本谈不上美若天仙,可崔致远为何就对她如此着迷呢?

酒过三巡,该是扬州城大小官员们表演敬酒的时候了。这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深谙人情世故,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笑容,双手捧着酒杯,那姿态仿佛手中不是酒,而是稀世珍宝。田崇文也在其中,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主位上的萧翌 ,一想到晚宴前被萧翌吓唬得几乎灵魂出窍,脊背就忍不住发凉,可依旧强撑着,在众人的敬酒声中周旋。

晚宴结束时,已是月上中天。田崇文尽管双腿发软,仍得体地跪送萧翌回到别院,等那一行人影消失,他才缓缓起身,长舒一口气。

此时,张亦琦轻手轻脚走进房间,见杜娇妤已安然入睡,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窗外,乌云渐渐遮住了月亮,屋内陷入一片昏暗。张亦琦躺在碧纱橱里,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像猛兽在低啸,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雨滴打在窗棂上,叮当作响。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 ,此刻的意境竟与诗中如此契合。

她毫无睡意,起身将木窗打开一半,一股带着泥土腥味的湿气扑面而来。扬州沉船一事已经明了,她估摸着众人不久就要离开扬州了。一个逃避许久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再次涌上心头:自己该何去何从?

回玉门关的军营继续当军医?张亦琦轻轻叹了口气,想到如今已住惯了红瓦绿树的房子,盖惯了绫罗锦缎的床被,实在无法再回到那厨营里的稻草床。况且来的时候一群人热热闹闹,回去却只剩自己形单影只,玉门关山遥水阔,想到这些,她瞬间断了这个念头。

回张家村?那自己这番折腾就像闹了个天大的笑话。说不定张氏夫妇又会盘算着把她嫁给那个刘瘸子,好拿彩礼给张山娶媳妇。她心中一阵厌恶,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她绝不要回去。

留扬州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能省去舟车劳顿。可她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带着过客的心理,始终找不到归属感。她望着墨黑的苍穹,心中满是迷茫,原来这就是“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感觉,自己就像天地间一只无依无靠的飞鸟 。

脑子想太多,困意渐渐袭来。她关上窗户,回到碧纱橱,在雨声中沉沉睡去。

清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欢快地在窗外叫嚣着。张亦琦揉了揉惺忪睡眼起身,发现杜娇妤早已不在屋内。一夜风雨,院子里满是落叶残花,一片狼藉,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她坐在石桌旁,正独自纳闷其他人都去了哪里,这时,看见高先生背着竹篓从月亮门里走了进来。仔细想想,来扬州后,自己每天只顾着吃喝玩乐,已经好久没见到高先生了。

“高先生。”张亦琦立刻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赶忙给高先生倒了一杯茶,又接过他的背篓,动作间满是敬重。

“张姑娘。”高先生和颜悦色,接过茶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张亦琦注意到背篓里全是草本植物,不禁疑惑地问道:“先生,这里面是什么呀?”

“好东西。”高先生心情显然很好,眼中透着兴奋,“这些都是我这几日从扬州城四周采回来的珍贵药材。”

“你的药册带来了吗?”高先生接着问道。

“带来了。”张亦琦点点头,想起那本记录着自己学医点滴的药册。

她急忙回房间从包袱里取出药册,这是她初跟着高先生学医时的手札,上面细致地记录了每一味药材的特性、用法、配伍禁忌,旁边还画着相应药材的图案。高先生接过药册,翻看几页,眼中满是赞赏,对于勤奋好学的学生,做老师的总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喜爱与教导。

“张姑娘,你将来有何打算?”讲完最后一种药材,高先生突然问道。

“先生,实不相瞒,我昨晚也在想这个问题,但还没想到答案。”张亦琦坦诚地回答,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

高先生摸了摸胡须,若有所思道:“我有一个嫡亲师妹,在京城经营一家医馆,我写一封信,将来你去京城带给她,你这一身医术可不能浪费了。她正需要你这样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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