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201)
“就算是这样,你这么做,宋婉瑜的名声就彻底毁掉了!听说她正在议亲呢。”张亦琦皱着眉头回答。
“她就是不愿意嫁给申广义的儿子,才这么干的。”萧翌十分不屑。
“她自然不想嫁,她喜欢的是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张亦琦没好气地说道。
萧翌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为何宋若甫要选申广义做亲家?”
张亦琦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晓。”
萧翌缓缓坐直身躯,玄色寝衣松垮地垂在肩头,却难掩周身骤然凝重的气场。他伸手将张亦琦散落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捋,指节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冷白,眼中褪去方才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洞察一切的锐利:“宋修其在余杭的那些腌臜事,早被叶敬翻了个底朝天。顶替探花郎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我与皇兄顺势将他调任成周墨的直属上司——那些积压的民怨,足够让他在朝堂上永无翻身之地。”
张亦琦攥紧锦被,丝绸在掌心揉出褶皱:“这其二呢?”
萧翌忽然冷笑,声线像淬了冰的刀刃,在寂静的寝殿里划出寒意。他屈指弹了弹烛台,飞溅的火星惊得张亦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刘家村金矿背后的勾当,岂是区区县令和土财主能操持的?那俩人不过是想捞点油水,为了凑人手,竟用天价彩礼骗婚,逼得人家卖身充作家仆。”他说到此处猛地握紧拳头,指骨发出轻微的脆响,“而真正的大鱼——”尾音拖得极长,在张亦琦屏息凝神间,吐出三个字,“宋若甫。”
张亦琦倒抽一口凉气,精致的面庞瞬间血色尽失。她抓住萧翌的手腕,指尖微微颤抖:“可宋家权倾朝野,富可敌国,要这么多金子做什么?”
“养兵。”萧翌凑近她耳畔,吐字如冰珠坠落玉盘,“宰相府的金山银山,哪够填满私军的胃口?”
寝殿里突然静得可怕,唯有烛芯爆裂的声响格外刺耳。张亦琦猛地坐起,寝衣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你的意思是……他想谋逆?”
萧翌伸手替她拢好衣料,指尖在她肩头短暂停留,似是安抚又似是传递力量:“我已查到梁亭,此人驻守西南,手握十万精兵,是宋若甫最锋利的爪牙。若能将他连根拔起,宋若甫便折了半臂。”
张亦琦咬着下唇沉思片刻,突然抬眼:“所以宋若甫急于寻找新靠山?可节度使那么多,为何偏偏选中申广义?”
萧翌伸手刮了刮她泛红的鼻尖,眼中重新泛起笑意,却带着几分危险的味道:“小机灵鬼,倒不妨猜猜看——”他故意卖个关子,直到看见张亦琦眼中浮起惊恐,才低笑出声,“没错,这申广义啊,心里藏的鬼,比宋若甫只多不少。”
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凛冽风呼啸着掠过宫墙,卷着树叶沙沙作响。张亦琦坐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的边角,思绪如乱麻般纠缠在一起。她终于明白,萧翌精心设下的这个局,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宋若甫与申广义的联盟。一旦明日消息传开,宋婉瑜衣衫不整出现在广陵王寝殿的丑闻,定会瞬间冲垮两家即将缔结的姻亲关系。到那时,这两个野心勃勃的权臣,别说成为亲家,能不反目成仇、拔刀相向,都已是万幸。
想到宋婉瑜,张亦琦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那个相府千金,为了萧翌,竟不惜以自己的清白名声为赌注,飞蛾扑火般投入这场危险的博弈。她或许天真地以为,只要能得到萧翌的关注,就算声名狼藉也在所不惜。可她哪里知道,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中,她不过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最终只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萧翌敏锐地察觉到张亦琦的异样,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亦琦抬起头,望着萧翌深邃的眼眸,轻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若是没有宋婉瑜这一出,你打算怎么破局?”
萧翌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良久才缓缓开口:“宋若甫和申广义之所以能走到一起,不过是因为一个共同的利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可天下只有一个皇帝,又怎能容得下两个野心勃勃的觊觎者?”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其实,甚至都不需要我们刻意去做什么。你想,若是传出皇嫂有孕的消息,申广义还会相信宋若甫的承诺吗?在皇位的诱惑面前,他们的联盟本就薄如片冰,届时,说不定申广义比宋若甫更早按捺不住,先行反叛。”
张亦琦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那宋若甫肯定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忠臣,这么多年,难道你们就查不到他贪污受贿、私自圈地、结党营私这些罪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