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23)
张亦琦闻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来到玉门关路上遇刺的场景。当时,那些黑衣人确实冲着草药而来,还扬言要烧掉草药,好在广陵王神勇,一弓四箭便解决了危机。无奈之下,她只好在营外等候。没过多久,何长生就抓好药走了出来。两人一同回到沈三娘的营帐熬药,等回去时,萧翌和高先生已经离开了。于是,张亦琦便与何长生一道,蹲在地上烧火煎药。趁着这个功夫,张亦琦把方子重新誊抄了一遍。何长生性子极好,一边看着火候,一边认真地给张亦琦讲解每一味药的功效与用途。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将整个军营包裹。沈冰洁终于醒了过来,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张亦琦和何长生赶忙扶起她,小心翼翼地将药喂了下去。沈冰洁实在太过虚弱,仅仅是喝药这一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喝完最后一口药,她便又沉沉睡去。
沈冰洁安稳睡下了,可张亦琦却发起愁来,今晚她该去哪儿睡呢?
崔致远原本的安排,是让张亦琦到医所担任军医,可古板的何源却死活不肯接受,连床位也不给她安排。何长生再三哀求,他却只是冷冷说道:“既然张姑娘要做军医,那就一视同仁,和那群男子们一起睡在军帐中吧!”
张亦琦听后,气得柳眉倒竖,胸脯剧烈起伏。何长生不敢违抗父亲的意思,最后只能拉着张亦琦走出医所,还出了个不靠谱的主意:“张姑娘,要不……去求求广陵王?”
张亦琦听了,只觉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她伸手拍了拍何长生的肩膀,苦笑道:“你觉得我是活腻了,想找死吗?”
何长生想到广陵王平日里不苟言笑、威严冷峻的模样,也觉得这个办法确实是自讨苦吃,便不再言语。
张亦琦皱着眉头问道:“难道军营里除了沈冰洁,就没有其他女子了吗?”
“有!”何长生突然提高音量回答道,随后便带着张亦琦在点着火把的营帐间匆匆穿行。最后,他们来到一间营帐前,何长生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张亦琦定睛一看,居然是厨房!
“王妈妈,王妈妈。”何长生大声叫道。
“什么事啊?”一个盘着头发的中年妇女掀开油腻腻的布帘,从灶台后面走了出来,鬓角还沾着灶灰,嘴里嘟囔着:“大半夜的嚎丧呢?”她裹紧泛着荤腥味的围裙,腰间挂着的铜勺随着她的动作,撞在腌菜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还打着哈欠,满脸的不耐烦。
何长生赶忙先对她作了个揖,然后解释道:“王妈妈,这位是新来的军医,张亦琦,张姑娘,想在您这儿住下。”
“军医住医所啊!”王妈妈不耐地说道,“住厨下干什么?”
何长生看了一眼张亦琦,又说道:“这位是姑娘家,医所都是和男子住一起,多有不便。”
王妈妈这才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看清了张亦琦。只见眼前是个穿着粗布麻衣、土里土气的姑娘,心中很是怀疑,不禁问道:“这真的是军医?”
“千真万确!”何长生拍着胸脯保证道。
王妈妈还是不太相信,她活了大半辈子,在军营里当厨娘也当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女军医。女医生她倒是听说过,但大多是看妇人之症的,军营里又没有女子,那沈家姑娘虽是女子,可平时行事作风如同男子一般,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妇人之症。不过何长生这小子是她看着长大的,绝不会说谎,于是只得说道:“你自己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睡吧。”说完,便又转身回到灶台后面睡觉去了。
张亦琦看着四周摆满的锅碗瓢盆,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身边的何长生:“我能不能去沈冰洁帐子里打地铺?”
还没等何长生回答,灶台后面的王妈妈先开了口:“个子不大,胆子倒不小,还敢住到沈姑娘帐里去。”
何长生也面露难色,说道:“张姑娘,沈姑娘是广陵王的人,你去住怕是不妥。”
这句“广陵王的人”似乎包含着许多隐晦的信息,张亦琦心中暗自思忖:难道她是广陵王的爱人?可看他们之间的相处,又不太像啊。如果是爱人,为何要避嫌呢?而且广陵王对她,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那难道是情人?因为怕被其他人发现,所以才故意表现成那个样子?但这种事情,下面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心照不宣地装糊涂罢了。
“到底睡不睡?”王妈妈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张亦琦的思绪。
“睡睡睡。”何长生连忙替张亦琦回答,“张姑娘,那我先走了。”
何长生一走,张亦琦借着微弱的烛光,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为简陋的厨房,几排架子上摆满了粮食和碗筷。帐篷里大部分空间都被干柴占据,光线昏暗。王妈妈又在睡觉,张亦琦无奈,只能找了个角落,背靠坚硬的干柴,席地而坐。虽说还是初秋,但这里毕竟身处西北,夜间格外寒冷,帐篷又四处漏风,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张亦琦不由得抱紧自己的包袱取暖,可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这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妈妈要睡在灶台后面了,那个角落正好被前面的灶台挡住了风,不仅如此,灶台里应该还有火种,不用想都知道那里肯定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