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听江宁往下说，水之灵的神色变为凝重，忖度起其中的利害，而后答道：“这山少有人到来，纵遇上个难相与的，我也没有惧怕的道理，只带它们离去就是。”

“他们都走了，水水，那你呢？”知水之灵心意已决，江宁没再多说，只问道。

“守住这个家，等你回来。”水之灵时而与左手边的池鱼说上几句，时而叫住另一边的嘱咐三两句，一面又道，“莫要把往后的日子想得这样苦，你又不是一去不回。就算有难处不得已失约，也无妨，就当还了当年我在情急之下刺向你的那一刀当日是为了保护自己，今日是为了守住我们的一切。”

“还记得这事呢，那就多谢了。青鹿既已外出，烦请你替我转达此事。”江宁莞尔，向微凉的池水渡去魔力。见状水之灵立即帮上一把。

在此时，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大地上，一池清水倾泻而出，悠悠转转越过陡峭凶险的高山，汇入另一片静静流淌的溪流，直通往另一方。而不远处则是几乎被开得烂漫的百花遮完的芳草地，五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引得阵阵幽香隔着山水直扑入心口，令人久久无法忘怀。

终年不化的冰雪渐渐消融，伴随激越的水声变缓，当前只剩下这四位。

“在此作别吧，我先行一步，诸位保重。”江宁原要说些什么，然而此时心口猛的疼起来，眼前昏昏沉沉看不真切，只得强作无事发生，与它们说道。

椋鸟与水之灵站在一处，静静看着那抹黑白交错的身影远去。

刚走到山下，因再也无法忽视痛楚，江宁慢慢地挪向树下，轻轻靠住。

003飞到她身前，此刻满是担忧，欲仔细打量一番，忽见江宁双眼紧闭，一声不发，连忙询问起来。

“江江，你还好吗？”

闻言，江宁先是抬起微微颤抖的一双手，试探性伸向眼底，仍是一片漆黑。这才轻声答道：“我的眼睛不大看得清东西，杉杉接下来你替我指路吧。”

003一惊，虽是应下，仍着急地凑上去，一行调出面板将江宁扫描一遍，仔细阅读起报告来。

“‘来源不明’，看来是抽去印记带来的副作用，只是不知时间是多久。”003将报告看了又一遍，终是叹息一声。

知江宁拿定主意之后，基本不会更改，因而003一面为江宁拢紧斗篷，一面顺着江宁方才那话问道：“接下来是要去哪里呢？”

记录到这儿时，影像逐渐褪色，独剩还未过去的冬日紧紧围绕着江宁，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手中的怀表将要落下之际，江宁反应过来当即重新握紧，空洞无神的双眼如蒙上绵绵秋雨，俱是写不尽的愁绪。

“杉杉，可以在我身边放一盏灯吗？”江宁将头靠住膝盖，听了许久紧密的风声，这才说道。

003也没多问，当即取来一盏烛灯，利用能量将其点亮之后一手捧住烛灯钻出识海，挪到江宁跟前轻轻将其放下。

“轮回，似乎有些记忆经常浮现而出，只是我总抓不住，如今依稀记得那时有许多遗憾。”说到这儿，江宁轻笑一声，“天道说我过得很苦，纵然没想起其中的故事，但我并不这样认为。里面或许有眼泪，但也一定有欢喜，合在一起便是一句‘曾真正活过’，这样足够了，目今亦是如此。”

“自小病弱，母父待我亲近又疏远，我也找不到自己该处在哪个位置。直到某一天，我清楚地认识到，我想要活下去，但于那时的我而言，这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一个离不开苦涩的药物，走不出病房的人，在这件事情上，真的能看得到希望吗？”

捧住被捂热的怀表，江宁的心跳得愈发急促，不过她像是感受不到一般，面色仍旧平静如常，“直到有一日，我救下一只受了伤的小鸟，它明明是被人伤着，可却并未迁怒或是畏惧我，它经历过痛苦，仍微笑面对一切。想来，我还没有它聪慧呢。因而，过了一会儿在一瞬间，我想过，或许借此可以让我的生命在它的身上延续，这样看来也不错。”

“天道…母亲的意思是，我一直为了约定而活，渐渐拖累了自己。这样的事若只是一两次，那还有一两分可信度。然而那是九世，其中没有掺杂着我个人的意思，我是不信的。毕竟，接受命运，改变命运，两者并不冲突。至于现在，我想改变的结局，不止我一人的而已。”

“江江，你很勇敢，也很坚强。”003默默看着江宁的眼睛，如往常那样与她对话，只是说着话音渐低，“要等的人已经等到了，之后呢？”

“还有一个人没来呢。”暖风拂面，江宁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那苍白的脸在这一瞬仿佛多了些血色，“我想拿自己做个试验，倘若成立，过去的悲剧将不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