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女史(541)
“勰侄还记得之前向你借的二十武勇么,各个是好刀啊,连我都没想到……高肇官职未授就横死了。”
当时元勰顿感天寒地冻,心肝皆颤,以致于做出愚蠢反应:“那二十人的身契,随他们的人,全给你了。”
果然,任城王掏出一叠纸摇晃:“我没去府衙改他们奴籍的归属,他们还是勰侄你的人。”
接下来,死胖子不用他询问,讲述如何安排二十武勇对付高肇、高显、高猛和高英,然后说:“没有一环接一环的部署,我相信现在门下省侍中位置的人,是高肇,他的兄弟高显必然也得重用,济南公主有可能不认识高猛,高猛与高肇的二子更不会离京。”
“高家人本就不中用,缺少高肇,陛下一定心伤难过。”任城王说到这,语气一转:“可是事已至此,谁都改不了!”
当时元勰便听明白,所谓“事已至此”,是任城王在提醒他!提醒他别想向皇帝告密,只要对方咬定二十武勇忠心的是他这个原主家,皇帝肯定愿意相信任城王的狡辩,把谋害高肇的凶手栽给他。
“族叔费尽心思,想从我这里谋什么?”
任城王:“谋你从此……心虚。”
牛车在路口拐弯,压中一块石子,元勰睁开眼、把紧窗框的同时,他的忠心也不稳了,恰如任城王谋算的……他的忠心里掺杂了心虚,正因为他想做一名至忠之臣,才会介意这份推脱不了责任的心虚。
“死胖子厉害,破我心境啊。”元勰又一次在心里拔刀,恨不能扎任城王十个窟窿。
牛车再拐弯,这次是尉窈下令,故意从反贼元禧的旧宅旁过道,尉窈告诉高显,也是告知车里的三王:“那处宅子关押着元禧诸多亲眷后辈,昔日此地宾客如云,当下青蝇吊客,当真是生没有荣耀,死没有气节。”
这话落在各人的耳朵里,敲打意思不同。
元愉是暴脾气加缺心眼,他立即挤开六叔父,从车窗探出头骂尉窈:“毒妇,你少拿元禧威胁本王!本王行事礌礌落落,不怕陛下问责!”
尉窈:“你在陛下跟前,如果也敢扬言礌礌落落,那我敬京兆王勇猛。”
“有何不敢?!”元愉越想越憋气,皇帝还想他怎样?他是失了规矩太过宠妾,可他已经认错了,把杨连萝送往敦煌还不行吗?一件小事为什么没完没了,把杨氏拘于后宫施笞刑,到底是皇后给她妹子出气,还是陛下不容兄弟,借题发挥,想再次免他的官职?
“元愉。”元详心烦,呵斥蠢侄子闭嘴。
今天之前,元详一直以为皇帝最忌惮元勰,可是皇帝选择鹤觞宴这天,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把他带走,明显故意为之,故意让京中世族察觉朝廷风向。
难道,不是元勰将成为下一个元禧,而是他?
彭城王元勰从蠢侄儿掀动的窗帘缝隙里,打量外头元禧宅的院墙,他受皇帝命令照拂元禧的家人,可他政务忙,就渐将此事交由儿郎子直做。
元勰记得儿郎上次从元禧宅回来后,说了句“落难的宗室不如鸡”,被他训斥了。
他教育儿郎说:“元禧自作孽,他的家人在禧荣耀时一同享福,落魄时就得同受苦。”
谁料子直问了一句话:“假如元禧没反,是被陷害的呢?那他的家人受苦还活该么?”
当时他气坏了:“哪来的假如!”
元勰呼气加重,收回思绪,他好怀念先帝,先帝一心图大业,从没有元恪这般算计臣子的伎俩。
第404章 弹劾
车马出青阳城门,径直往东行。
尉窈下一个宣读诏令的地方是广平王府。
这两年洛阳的各种盛宴均形成一种风气,先得北海王府先举办,其余权贵才能以低于北海王府的规格陆续开始。广平王元怀是天子的同母弟,他不敢和七叔元详争锋,但也绝不屈居其余权贵之后,他选在明天举办鹤觞宴,因而宣旨队伍到达时,元怀正在尝试美酒,醉意上头。
尉窈、高显、杨范三人走到他跟前了,他才在幕僚一声声催促里抬眼,此少年宗王是纨绔里的纨绔,恶劣品性比元愉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伸手就想揽尉窈,边调笑:“穿着官服跳舞,谁的主意?有赏。”
元怀平时暴戾无常,他府中官吏和心腹仆役都不敢捂他嘴,府官急中生智举酒灌元怀嘴里,不让他继续胡说八道,可是晚了,尉窈挥手下令:“羽林守卫,速让元怀清醒接旨!”
两大盆冷水交叉而泼。
大骂不休的元怀被两名兵勇摁着行礼接旨,根本没听清诏令内容,又被兵勇从地上提起,揪出王府,扔到牛车里。
“姓、尉……啊——发、发、啊!”他探臂推门,手指头被速速关起的车厢门夹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