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民国](48)
房间内安静一瞬,柔和到近乎于无的光线照着沈华年的侧脸,深吸一口气后,她开了口。
“我就是梦见他牺牲前的场景,好像是真的一样,我就站在旁边,有人带走了他,我想拦住却发现我根本就是个虚影。后面我想说话,但根本开不了口”
心脏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她捂着心口缓了好一阵,才堪堪回过神来。
张沅看她脸色发白,倒了杯热水过来:“先喝杯热水缓缓,慢慢讲。”
梦中的回忆逐渐如潮水般涌来,她不确定这是否真实,只能回眸问张沅。
“这是真的吗,他是不是被带走了。如果被带走,那他不是还活着吗,怎么可能传出死讯来啊。”
急于知晓一切的沈华年开了话匣,话语间全是对真相的渴望。张沅被问得有些回不过神,怔了片刻口才回。
“是真的,只是后面的你可能没有梦见,暂时只有这个片段…”
后面的事张沅没再多说,得知沈华兴死讯的那刻,在场的人都默契地约定好不对沈华年说半字他牺牲时的场景。
但谁都不会料到,上苍会以这种怪力乱神的方式来让她知晓真相。
“那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沈华年有些急躁,捏在手中的水杯里开始漾出层层波纹。
夏夜的凉风透过窗户迎面吹来,让燥热少了几分,留下一阵适宜的凉意。
张沅被问后支支吾吾,想说却不敢说。
若是真说了,那后面的走向便完全不可控,她根本无法预料沈华年知晓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我不能说,华年,你知道会更难过的。就当你哥哥走了个痛快,好不好,别问了。”
沈华年不笨,早听出了画外音,无奈点头,同意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沈华兴走得并不轻松,至于细节怎样,她不敢再多问。
太阳穴突突地跳,沈华年用手指揉着,默默看着微微亮起晨光的窗外。
天快亮了。
按她重活一世的记忆来看,再等大半月,天确实快亮了。
沈华兴却死在黎明前,死在最想活的那一年。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也可以走出时间,在死神遗忘的角落里再回来看她一眼,再看黎明将至的华夏一眼。
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明明自己拥有洞悉一切的眼睛,到头来却犯了神的禁忌,被罚在时间的尘埃里看世事流转,却无力扭动结局。
“你说,如果我能知道这件事,结果会不会不太一样,我哥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沈华年的眸色异常平静,心脏传来的痛感却实打实地让她明白,自己并非不在意,只是情绪太浓,还全积压在了心底。
张沅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会这样问,就算你提前知晓了所有事,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啊,而且以你的性子,要是知道你哥哥的结局,那肯定会带他躲一阵子的…”
是啊,她带着沈华兴明明在南京躲了两月,明明早过了既定的时间,他却还是难逃一死。
“阿沅,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就算我知道结局也无法改变,我应该怎么办啊。”
哭腔听得人心酸,张沅缄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
第23章 枇杷树 珍重眼前的每一刻
“我是个唯物主义, 可你若这样问,那我只剩一个答案。如果到最后你知晓一切的结局都不会改变,那便珍惜从现在起的每一刻, 多陪你爱的人。”
晨曦自东边起,雨后的太阳温婉和煦,似只飞舞的白蝶悬停在万物上。
温度开始上升,沈华年也从循环的年轮中脱离出来,被点醒后恍然大悟。
上苍让她走出了时间,让她再度见到了她爱的每一个人,是为了让前世未尽的道别拥有重来的机会, 让她懂得珍视拥有的一切。
想要改变什么,本就无稽之谈。
眸间凝上水色,沈华年默默地思考着。
……
时间似沙, 随着指尖向下而悄悄漏掉,芒种那日,在山海另一头的付书同收到了她的回信。
按道理这封信应在夏至时便到他手里,却在路上遇见盘查, 查来查去,便误了时间。
她回信的纸上印了些干花,闻起来有沁人心脾的淡香味。
光线充足的书桌前, 付书同准备完了过段时间要用的资料,便开始读回信。
【致景程, 展信佳。
久未来信,心中实在挂念, 却因公务不得脱身,便以此信聊慰吾思君之心。
君不久前曾在信中提及吾兄之死,却恐吾涕泪交集而未曾多言, 吾却知吾兄死于家国,死于社稷,此重于泰山耳。吾虽念之,亦晓其中之理,虽心伤却无别念也,君无需挂之。
时夏已至,绿木葱茏,原得一朝能与君重逢,漫步于莫愁湖畔,浴晚风,揽江景,如此便此生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