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民国](49)
吾日日念君,心中牵挂非寸管所能形容之,愿早日得君回信,如此足矣。
辛酉五月初一申时三刻,宛珍手书。】
至于失去沈华兴的痛苦,她在信中只字未提,远水不解近渴,就算此刻她将自己的悲恸全部诉之于纸,最终也是徒劳,还会让他在远处白白担心。
信虽短,可情长便足矣,付书同看着信,笑意凝聚成眼底的水波。
虽无法见面,但文字表达出了情绪。
想着想着,付书同却似乎看出了什么。
信中虽提及她虽悲恸,但并无轻生念头,可转念一想,她本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写这些不过是让他不担心罢了。
可爱她的人总会替她着想,虽见不了面,付书同却已想好了如何在回信中宽慰她。
……
盛夏,天气似流火一般,沈华年那头顺利解决掉即将前往上海的那名敌特,才让最重要的一场会议成功开幕。
付书同忙,会议召开时他人仍在北平脱不开身,直至会议进行到后半段才出现在现场。
会议连着进行了好几天,直到最后那日,闹出了件不小的事。
当晚法租界巡捕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发疯般搜着每一栋的房子。
宋允成听见动静,立刻叫停众人 。坐在桌前的林子杏迅速反应过来,马上将提前放在柜子里的一副麻将弄出来。
旁边坐着的宋允成一点便通,带头点了烟,在场其余的人也迅速拿过烟卷装模作样地点起来。
不过片刻,逼仄狭小的屋子内就被呛人的烟味填满。
林子杏环过宋允成的脖子,极力做出一副亲昵模样,还未等他反应,法国兵便推门而入。
一股浓烈的烟味直冲脑门,其中一个长得壮些的法国兵捂着鼻子想进来看,却在见到一桌麻将后熄了几分心思。
“你们这是在聚众赌博吗?”
那个法国兵露出鄙夷之色,被烟呛得难受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宋允成自然地搂着林子杏:“那倒不是,只是朋友间小聚而已,放心吧,我们绝对不添麻烦。”
标准流利的法语说出口,却仍未打消那几个法国兵的疑虑,待到他们将抽屉胡乱翻了一通后,才捏着鼻子退出房间,边走还边说些难听的话。
“东西呢,东西都还在吧。”
等人一走,林子杏便着急忙慌地问。
众人被屋内的烟味呛得受不了,将窗户全部打开,疯狂往外换着气。
夏日里的热风透过窗户灌进来,给他们这群被烟呛得发狠的人留了份不多的慰藉。
宋允成不疾不徐地拉开抽屉里的暗格,低声道:“都还在的。只是现在这地点暴露了,我们必须换地方。”
话音刚落,屋内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倒是个棘手问题。
马上找地方,比在这儿更易暴露,可若不换地方,说不上哪日又会遇上来搜查的。
“换,说得倒轻巧。你说换去什么地方,现在处处都紧盯着我们这些人的脑袋唉。”
林子杏说完,焦急的表情已然挂在脸上。她接着询问在场众人可有其他提议,得到的却是良久的沉默。
坐在角落久未发言的付书同此刻却站起来,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眼镜:“现在要走,便只能往南方走。”
原因不言而喻,就目前看,往南方走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可整个南方那么大,能去哪儿?”
话刚出口,便被人接上:“到我家乡去。”
林子杏提议。
她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南方人之一,对南边的形式相对叫了解,商议之下,众人将会议的第二个场地选在了浙江。
会议进行顺利,所有为此做出的牺牲都没白费。
包括沈华兴。
就在付书同他们会议结束当晚,身在金陵的沈华年又做了个离奇的梦。
云卷云舒,天色依旧带着无法沾染的深蓝,偶尔一场微风入梦,带来于她而言永不磨灭的记忆。
阴暗狭小的牢房内,沈华兴被关在离她一个走廊的位置,二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手被反剪,还绕着一圈圈粗麻绳,脚上的脚镣让他一走路便会叮当作响,这脚镣只要有点动静,守在牢门的警力便会立刻做出反应,要走,难如登天。
来时他们两人都被搜了身,没什么能用的锐利东西,思索再三,他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油灯。
灯是玻璃的,只要玻璃碎了,事情便好办许多。
现下还没到审他的时候,必要以最快速度带上李嫚玉走,实在走不了,自己留下也行。
他正想着办法,却听见不远处的牢房里传来动静。
接着,一股火苗腾空而起,窜出屡屡黑烟。
起火地点正是李嫚玉被关的地方,沈华兴受此启发,趁乱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用来照亮的油灯,接着起身蹦跳到那灯跟前,用头一顶,那灯便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