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民国](70)
也是阴婚,不过架势相较于今日要弱得多,排场也无这般盛大,却给沈华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当年地主家的儿子病重,便找个了还活着的穷人家姑娘给人冲喜,望着人能活过来,谁知人还未嫁过去,那地主儿子便撑不住,先死了。
娘家收了米面粮油作聘,这事也无权过问,不知道女儿结局怎样。
后来还是从别人口中知晓自己女儿被配了阴婚,嫁了个死人,当晚便被封在棺材里活活闷死了。
“大奶奶,这东西晦气,咱看不得,看不得,要招煞的。”
喜娘一见帘子被拨开,着急忙慌地过来将帘子放下,一边放还一边念叨着什么。
沈华年的思绪抽回来,面前浮现喜娘的脸,于是乖顺地点点头,重新坐好,等着过去。
两队人马就这样僵在这儿,逝者为大,纵使付书同带了家伙,也不会在这青天白日下当众动火。
他翻身下马,询问沈华年的意见。
沈华年听见他的声音,因紧张而狂跳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
"逝者为大,我们让阴喜,等他们先走。”
话一出口,付书同便做主让对面先走。
说来也怪,这条长街上的两顶喜轿是相背而行,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那阴娘子走的地方,正像是付筝住的地方。
付筝在外有座宅子,平日除了年节几乎不回祖宅住,上次沈华年能见着她,还是付愈念着兄妹情分请回来的,结果竟出了那档子事。
自那之后,两人便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沈华年这边扬的是正红色喜幡,点的是一挂挂鞭炮,唢呐在前,锣鼓在后,端的是喜气洋洋。
然另一边虽也是唢呐齐天,却没了锣鼓助兴的喜庆,鞭炮换成了白纸钱,在红色喜轿上显得格格外扎眼。
两队人马就这样相背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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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沈华年梳洗好,正准备与他一同去付愈那儿问个早安,便听见门廊外有洒扫的家仆低声交谈。
“我要是那姑娘,就算是下南洋去干粗活,也不会任由父亲摆布。”
“可不是吗,不过她死时,那惨状连后面来做法事的道士都怕,啧啧啧。”
两个拿着扫帚扫落叶的家仆年纪都不大,听闻这事后心里震惊不已,便挑了个人少的地方悄悄讨论,谁知还是被沈华年听了去。
“你们说什么呢 ?”
起得晚些的付书同从连廊那头过来,听见声音却又没听清,有些好奇地问。
他三两步走到沈华年跟前,将她揽进怀里,问完后等着家仆说答案。
姑娘都年轻,胆子小,知晓这事是私密话,怎敢向外说,只低了头默不作声。
付书同被气笑,看着廊下两个不出声的家仆有些没好气地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你们听得,我听不得?”
无框的眼镜后便,平日里那双总是温吞的眼睛此刻带了愠意,沈华年站在他身旁,刚想替那两位姑娘开脱,便听见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提着扫帚上前,低头吞吞吐吐将事情说出来。
“是…是昨夜里城东头在…在办阴喜,半夜里就…就传出来新娘子化煞,闹鬼了。”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怎地,说时那姑娘的身子不住地抖着。
沈华年现在听得真真切切,虽是秋日,也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都这年头了,竟会有这档子事。”她头轻轻摇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昨天撞见那阴喜她便心觉不对劲,谁想半夜三更地还出了怪事,今早天刚亮便传遍了整个上海滩。
“那姑娘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沈华年问。
才擦肩而过,心头有些发毛,沈华年撞着胆子问。
秋天,鸟鸣声小了不少,此刻的走廊里只有风的声音,沈华年问完,站在廊下的姑娘面面相觑,片刻后将答案说出口。
“大奶奶,我们也是听出门采买回来的青云姐说的,真假难辨…”
沈华年知晓她们这是怕传出去了会被怪罪,于是笑着让她们放宽心。
“你们尽管说。”
那俩小姑娘安静一瞬,随后到道出事实。
“她…姓张,名字我不认得,只听别人说,这姑娘五行主水,是个旺火的命。”
水火相克,两行共存,必有一命带劫。
沈华年脑子里似穿过了道闪电一般,整个人手抖着扯了扯付书同的衣角。
他知晓她想问什么,只呆愣地点点头。
“她儿子,五行主火,命格里缺水…”
至于阴娘子的名字,沈华年已猜出了七八分。
她不是不敢相信,只是不愿意相信那是张沅,前些日子还在她眼前笑着安慰她的张沅。
“是她。”沈华年冷静异常,只呆愣愣地说了一句。